潮湿的稻草硌着后背伤口,她摸出发烫的青铜钥匙,借着窗缝漏进的微光细看——钥匙齿痕间黏着暗红的碎屑,凑近鼻尖竟是血腥味。
"咳咳..."喉头的灼痛逼得她摸索水囊,指尖触到昨夜阿丑塞给她的青瓷瓶。
拔开木塞的瞬间,熟悉的茉莉香混着药味涌出。
这是母亲生前最爱的熏香,当年总爱在书房鎏金博山炉里燃着。
突然响起的鸦啼惊得她手抖。
药汁泼在袖口,竟腐蚀出细小的孔洞。
沈玉棠瞳孔骤缩,这哪是什么疗伤药,分明是化尸水!
窗外的鸱吻飞檐在晨雾中若隐若现,形如恶兽张开巨口。
"阿丑为何害我?
"她攥紧簪子的手背迸出青筋,忽然瞥见指甲盖下泛着诡异的紫晕。
这是长期接触砒霜的症状,原主竟被慢性毒害了整整三年!
柴门吱呀作响,她闪身躲到梁柱后。
却见阿丑背着竹篓踉跄而入,蓑衣下摆滴着黑血。
老仆独眼通红,比划着手势指向窗外:三根手指代表追兵,掌心横划示意封山。
沈玉棠的银簪抵在他喉间:"这药怎么回事?
"阿丑浑身剧震,突然撕开衣襟,露出心口溃烂的伤口——竟与她的指甲同色!
他蘸着脓血在地上画符:三横一竖为"王",套着圆圈成"毒"。
"你是说...我们中的是同一种毒?
"沈玉棠声音发颤。
阿丑猛点头,从竹篓底层掏出油纸包。
展开是半块黢黑的茯苓饼,掰开露出里头藏着的真药瓶,琉璃瓶身刻着"太医院"字样。
突然响起的犬吠让两人俱是一颤。
阿丑扒开墙角鼠洞,竟拽出条浸油的麻绳。
沈玉棠顺着他的指引望去,倒抽冷气——柴房横梁上悬着七盏青铜灯,灯油泛着熟悉的硫磺味。
"快走!
"她扯过阿丑就要破窗,老仆却挣开她的手,比划出更复杂的手势:双手合十为庙,指天画地成卦,最后在耳畔做出聆听状。
这是警告寺中有暗桩,连钟声都可能传递信号。
沈玉棠突然想起昨夜碎玉发热的异状。
她摸出那片带血的翡翠,借着晨光细看内侧纹路——璇玑纹的星斗连线,竟与头顶青铜灯的排列如出一辙。
最末端的摇光星位置,正对西北角的破窗。
"西北方生门。
"她拽起阿丑疾奔,耳边响起木楼坍塌前的异响。
那是横截面承重不足导致的断裂声,就像去年修复的宋代望火楼模型,因偷工减料在模拟地震中垮塌。
他们扑进后山溪涧时,身后传来震耳欲裂的爆炸声。
热浪掀飞了沈玉棠的襦裙,她回头望见冲天火光中,七盏青铜灯如北斗悬空,将柴房烧成齑粉。
阿丑突然剧烈咳嗽,指缝渗出紫黑的血。
"撑住!
"沈玉棠将他拖到巨石后,扯开衣襟查看伤势。
溃烂的伤口边缘泛着金线,这是《洗冤录》记载的"金蚕蛊"症状。
她拔下银簪挑开脓包,腥臭液体里混着细如发丝的红虫。
阿丑颤抖着摸出个锦囊,倒出枚鎏金钥匙。
沈玉棠呼吸一滞——这钥匙与她怀中的青铜匙形制相同,齿痕却呈镜像对称。
当两匙相叠时,璇玑纹拼成完整的星图,锁眼位置正是她眉间红痕所在。
"这是母亲留下的?
"她话音未落,阿丑突然暴起将她扑倒。
破空声擦着耳际掠过,羽箭钉入身后松树,箭尾红翎簌簌颤动。
二十丈外的山道上,三个黑衣人正在张弓搭箭。
沈玉棠抓起溪边卵石,指尖摩挲着棱角。
当年修复宋代兵书时,她曾复原过"飞砲石"的投掷技法。
腰身拧转的瞬间,石块划出弧线击中为首者的腕骨,弓弩应声落地。
"往白雾里跑!
"她架起阿丑冲进涧边瘴气。
垂死的萤火虫在袖间闪烁,让她想起故宫修复古画时用的夜光颜料。
或许这雾中另有玄机?
果然,追兵在雾外逡巡不敢入。
沈玉棠的绣鞋突然踢到块石碑,苔藓覆盖的碑文露着"灵岩禁地"西字。
阿丑瘫坐在地,用最后气力指向东南——雾中隐现的飞檐鸱吻,与破庙形制完全相同。
日头升至中天时,他们终于摸到山腰别院。
沈玉棠望着院墙的莲花纹瓦当,突然浑身发冷。
这根本不是佛寺建筑,分明是仿照《营造法式》中亲王规格的别苑。
更诡异的是,所有鸱吻都朝内弯曲,如同恶兽自噬。
"姑娘当心门槛。
"沙哑的男声惊得她汗毛倒竖。
朱漆大门后转出个跛脚僧人,月白僧衣下摆沾着香灰,手中念珠竟是用人指骨串成。
沈玉棠的指尖掐进掌心,面上却莞尔一笑:"大师可知间广不逾丈二?
这院墙高逾三丈却无收分,怕是撑不过今夏暴雨。
"她在赌,赌这诡谲之地与建筑缺陷有关。
僧人瞳孔猛地收缩,念珠哗啦落地。
趁他俯身去捡,沈玉棠拽着阿丑疾奔入内。
穿过九曲回廊时,她发现每根廊柱都刻着倒置的梵文,檐角悬着的铜铃没有铃舌。
正厅门开刹那,腐臭扑面而来。
沈玉棠望着梁上悬挂的七具尸首,终于明白阿丑为何拼死也要带她来此——那些尸体足尖都系着青铜钥匙,与她手中的形成七星阵列。
阿丑突然发出野兽般的呜咽,独眼死死盯着最末那具女尸。
沈玉棠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浑身血液瞬间凝固。
女尸右手小指戴着翡翠戒,戒面璇玑纹中心,刻着个极小的"棠"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