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宋今禾:我未成年
明明是荒谬至极的答案,但不知为何,在宋今禾诚挚的眼神里,陈老师有一种强烈的想认可对方的冲动。
我大抵是疯了吧?
陈老师两眼发首。
然而现场还有一个比她更难以置信的。
谢听澜有一瞬间怀疑自己是不是耳朵出问题了。
无聊?
怎么可能!
永昭九年,南边有一县令冒死上谏,称当地知府为官不仁,纵容酷吏横行,搜刮民脂民膏,谢听澜微服出巡,离京数月。
回程时,正是桃花芳菲的季节,谢听澜折了一捧桃花,一路快马加鞭,只待送给提前守在宫门口等他的宋今禾。
抵京时恰是正午,和煦的日光驱散了晨时的干冷,许是热了,宋今禾卸去披风,穿着一身烟蓝色的常服,俏生生地立在阳光下,秀丽得让人觉得晃眼。
他匆匆翻身下马,下一秒,宋今禾己经冲进了他的怀里,扑散了他远道归来的满身尘土。
“我好想你!”
这姑娘眉眼弯弯地笑着,说话的声音像缠着蜜,甜得让他有些昏头。
“这是我最近写的!”
她从怀里掏出一张宣纸,上面的墨迹大团大团地泅开,好似蔓延的思念(尽管那手字还是像满地乱爬的小肉狗,有点破坏气氛)。
孤灯月影两相望,夜半衾寒梦未长。
谢听澜勾起嘴角:“真这么想我?”
毛茸茸的脑袋在他怀里上下点了点。
就这样的小甜豆,明明就是因为思夫,怎么可能是因为无聊!
宋今禾平日里的性子虽野,但不闯祸的时候乖得不得了……闯祸两个字在谢听澜的脑海里一闪而过,电光火石间,谢听澜突然想起了什么。
当年他离宫小半年,有人上树掏鸟窝,下湖捞锦鲤,阖宫上下的小宫女小太监跟着她一起闹腾,惹得言官在他回来后连上三个折子,怒斥皇后失仪。
他哭笑不得,只得找个由头把言官糊弄走,下朝回去他本想找宋今禾算旧账,没想到这个全自动家庭闯祸机还在床上睡得呼呼的,双手举在头顶像在对他无声投降。
心软不过眨眼之间。
站在千年后的课堂上,谢听澜回想着当年被宋今禾讨巧卖乖行为冲昏了头脑的自己,蓦地察觉到许多不对劲的地方。
所以……写诗是无聊,不是思念?
拿出来送给他,只是想萌混过关?
埋首在他怀里不是偷偷红着眼圈,而是因为心虚?
谢听澜是多聪慧的人,过去他没发现,是因着他没往其他方面想。
眼下有了这点突破的苗头,那些古怪的细节就像拔出萝卜带出泥,一露馅露一串。
好你个宋小禾!
谢听澜恨不得把前面那个扎着马尾的后脑勺盯出火花来。
别以为他没看到!
宋今禾分明偷偷朝后面侧了一下头,还抓了抓耳朵。
人不止尴尬时显得很忙,心虚时同理!
周围同学都在交头接耳。
“无聊?
笑死我了哈哈哈哈,她是在开玩笑吗?
竟然说宋皇后是因为无聊才作《月夜思》?
难不成宋皇后对景帝还能是塑料感情?”
没由来的,谢听澜觉得自己膝盖中了一箭。
“她还说得那么认真,如果不是我了解过那段历史,我还真信了她的鬼话!”
不止了解过那段历史,还亲身经历过,却在时过境迁的现在察觉到某些端倪的谢听澜,膝盖再度中了一箭。
“她不会以为史书上说宋皇后不爱红妆爱武装,就是真的没有少女怀春心思吧?”
指不定真的没有……谢听澜膝盖……己经废了。
“真丢脸,一夜暴富又怎样?
蠢还不上进,永远挤不进贵族圈子。”
“谢少脸都黑了,肯定也是觉得她不可理喻。”
谢听澜:?
我谢谢你。
这也能有我事?
本来追妻就己经够难了,能不能别添乱了。
感觉前面的圆脑壳动了一下,貌似有转过头核实他脸色的趋势,谢听澜清咳一声:“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谁也不知道古人的真实想法。”
说出这句话时,谢听澜的心在滴血。
宋皇后本人:微笑.jpg别人不知道,我自己还能不清楚吗?
女人撒个娇,男人魂会飘~此绝招,好用得很!
“我靠!
谢少又帮她说话!
凭什么啊!”
“难道谢少就喜欢这种蠢货类型的?
早说啊,我可以改!”
“……那叫笨蛋美人,长得不好看的才叫蠢货。”
“你什么意思!”
有人嫉妒,有人内讧,倒是张浩轩方才被宋今禾吓到,有点不太敢蹦哒了。
陈老师尬笑一下,把话题引了回来:“宋同学和谢同学分析得都有道理,文学向来没有标准答案,逻辑能自洽便算是好回答,当然,考试的时候除外。”
陈老师最后一句话的冰冷程度堪比依萍去要钱那天的雨,立马有学生哀嚎起来。
“好了好了,我看大家精神也恢复了,现在正式开始上课,把课本翻到……”语文算是宋今禾为数不多能勉强接受的课程之一,囫囵听了一节课,倒是有不少知识顺利留在了脑子里。
只是课上说大实话一时爽的宋今禾,没料到自己在放学后会被堵在楼道。
清俊的少年长身而立,看着对方精致的侧脸,宋今禾有点走神。
大抵是时代和身份不一样,谢听澜身上褪去了帝王的深沉和冷肃,倒显出了他这个年纪该有的青涩。
不知为何,宋今禾反倒觉得这样的谢听澜更让人心动。
难道这就是女人至死都爱男……男高?
“写诗是因为无聊?”
谢听澜神色难辨。
秋后算账来得太快,宋今禾有点麻爪。
“那个……”宋今禾的左脚悄悄往后退了一步。
“你听我狡辩……”宋今禾的右脚也在偷偷往后挪。
“嗯,我听你狡辩。”
砰的一声,谢听澜把楼道的门关上了。
失策。
着实是失策。
宋今禾转头看了眼被关严实的门,估摸着自己能顺利夺门而逃的几率,默默咽了咽口水。
“说啊,怎么不说?”
谢听澜的肩膀虽不如过去宽,但身量颇高,靠近宋今禾时,有明显的压迫感。
看着谢听澜深邃的眸子,宋今禾抬手抵在对方的胸膛上,忍住了自己想顺手捏一捏的冲动,大喝一声:“皇上,这里和未成年酱酱酿酿是犯法的啊皇上!
您三思啊!”
不多不少,刚好十七岁半的宋今禾灵机一动,高举免死金牌。
谢听澜:……也许是自己的错觉吧,宋今禾心想,不然她怎么感觉谢听澜的表情都要裂了。
这是一个皇帝(过去式)应该有的样子吗?
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