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君猛地睁开眼,呛咳声撕破喉咙,带着铁锈味的腥气涌上来。
视线里是昏暗的木梁,结着蛛网,墙角堆着发黑的柴草——这不是阴曹地府,是东方府的柴房。
她不是应该死了吗?
被灌下那碗黑漆漆的药时,二姨娘刘氏的笑声还在耳边打转:“姐姐,你的嫁妆、你的位置,还有承嗣的心,往后都是我的了。”
丈夫东方承嗣就站在门口,青布长衫的下摆被风掀起一角,他却始终背对着她,连一个回头都吝于给。
还有沈池,那个总爱躲在账房门口偷瞄她的远房表哥,当时就挤在围观的下人里,指节攥得发白,可最终,也只是跟着人群默默退了出去。
“咳……咳咳……” 剧烈的咳嗽拽回思绪,林君撑着柴草坐起身,低头看向自己的手——纤细、粗糙,指腹带着薄茧,手腕细得像一折就断。
这不是她的手。
她是东方府的少夫人,十指不沾阳春水,怎么会有这样一双做粗活的手?
“死丫头!
醒了就赶紧起来干活,还等着主子请你不成?”
粗嘎的骂声从门外传来,紧接着是木杖戳打门板的“咚咚”声,“二姨娘的茶凉了,要是误了时辰,仔细你的皮!”
二姨娘?
林君浑身一震,像被冰水浇透。
这个称呼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她最痛的地方。
她踉跄着扑到门边,透过木板缝隙往外看——院子里,穿宝蓝色比甲的刘氏正站在海棠树下,手里把玩着一支银簪,侧脸被日头晒得发亮。
她身边的小丫鬟捧着茶盏,战战兢兢地回话:“回姨娘,那粗使丫鬟小君……还在柴房里没出来呢。”
“小君?”
刘氏嗤笑一声,用簪尖挑了挑鬓角,“就是那个刚买进府的?
手脚这么慢,留着也是浪费米粮。”
她说着,抬眼往柴房的方向扫了一眼,眼神里的轻蔑与当年灌药时如出一辙。
小君……林君死死盯着自己粗糙的手,又看向门缝里刘氏那身她再熟悉不过的宝蓝色比甲——那是她刚入府时,婆婆赏的料子,后来不知怎么落到了刘氏手里。
时间,竟然倒回了她刚嫁给东方承嗣的第三年。
她没死在那碗毒药里,却重生在了一个名叫“小君”的粗使丫鬟身上。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股翻涌的恨意——那些害死她的人,那些冷眼旁观的人,那些踩着她的尸骨往上爬的人,现在都好好地活着,就在这扇门外面。
“还愣着?”
门外的婆子又在骂,“再磨蹭,我现在就进去拖你!”
林君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里的腥甜,也压下眼底几乎要溢出来的杀意。
她扶着门框站起来,声音哑得像砂纸摩擦:“来了……这就来……”走到门边时,她的目光扫过墙角那口积着绿苔的大水缸。
缸口飘着几片腐烂的落叶,水面下似乎沉着什么东西,闪着微弱的光。
是错觉吗?
她没来得及细想,门外的催促声己经越来越近。
林君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刘氏,东方承嗣,沈池……还有这座吃人的东方府。
这一世,账,该一笔一笔算了。
她推开柴房门,刺眼的阳光涌进来,将她瘦小的影子钉在地上。
而远处海棠树下,刘氏正漫不经心地转过身,目光落在她身上时,带着惯有的、打量牲口般的审视。
林君垂下眼,掩去眸底的寒芒,像所有低贱的丫鬟那样,屈膝行礼。
“奴婢小君,见过二姨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