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点噼里啪啦砸在网吧油腻的玻璃窗上，拉出一道道浑浊的水痕。空气里混杂着泡面调料包廉价浓烈的香气、烟味，还有几十台机器散热扇发出的嗡鸣，闷得人喘不过气。我死死盯着屏幕上那个数字——671。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擂鼓一样，震得指尖都在发麻。成了！这个分数，足够我踩进梦校金融系的门槛，更重要的是，它足够把旁边那个家伙狠狠踩在脚下。
我猛地转过头，视线像探照灯一样打向旁边卡座的孟旭。他后脑勺对着我，肩背线条在黑色T恤下绷得有点紧，屏幕上幽蓝的光映着他半边侧脸，没什么表情。我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翘，身体前倾，几乎要越过两张椅子之间那道狭窄的缝隙，声音带着胜利者特有的、刻意压制的尾音：“喂，孟旭。”
他眼皮都没抬，手指还在机械键盘上不紧不慢地敲着，发出清脆的嗒嗒声，像是在跟谁聊天。这漫不经心的态度像根小刺，扎得我心头那点得意有点发虚。
我干脆伸手，毫不客气地戳了戳他结实的手臂肌肉。硬邦邦的，跟石头似的。“聋了？问你话呢！多少？” 声音拔高了几分，盖过了身后某个男生激动的大吼“上啊！切后排！”。
孟旭终于动了。他慢悠悠地转过那张棱角分明的脸，眼睛像浸了寒潭水，没什么温度地扫过我，然后目光落在我屏幕上那个鲜红的“671”上。他挑了挑眉，嘴角似乎极其短暂地往上勾了一下，快得像错觉。接着，他握住鼠标，轻轻一点。
他的分数页面弹了出来。
672。
空气好像瞬间被抽干了。网吧的喧嚣、泡面味、烟味、键盘的敲击声……全都潮水般褪去，只剩下屏幕上那个刺目的数字，还有心脏骤然失重般狠狠下坠的闷响。一股滚烫的羞恼猛地冲上头顶，脸颊火烧火燎。一分！又是这该死的一分！幼儿园抢小红花，他多一朵；小学运动会接力，他压线快一步；初中奥数竞赛，他比我高零点五分……这些年，一分之差就像跗骨之蛆，阴魂不散地追着我咬。
“啧，”他发出一个短促的气音，身体懒洋洋地靠回椅背，双臂抱在胸前，那眼神像是在看一场早已预知结局的戏，“林晚，你这‘一分之差’的宿命，看来是破不了了？”
那语气里的嘲讽，轻飘飘的，却比窗外的暴雨还要冰冷地砸在我脸上。我猛地站起来，椅子腿在油腻的水泥地上刮出刺耳的尖叫。网吧里不少人被惊动，投来探寻的目光。我顾不上这些，抓起椅背上湿漉漉的校服外套，狠狠剜了他一眼，那眼神如果能化为实质，绝对能在他那张该死的俊脸上戳出几个窟窿。
“孟旭！你等着！” 我几乎是咬着牙挤出这句话，每一个字都淬着火，“下次！下次我一定让你输得心服口服！”
撂下狠话，我转身就走，带着一身狼狈的怒气和被雨水打湿的寒气，用力推开那扇沉重的玻璃门，一头扎进了外面白茫茫的雨幕里。雨水瞬间打透单薄的校服，冰凉的触感贴着皮肤，却浇不灭心口那股燎原的邪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