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沧立于尸台前,指尖悬在死者咽喉上方三寸处,迟迟未落。
"大人,验尸官己查过三遍,确无外伤。
"百户陈鹰低声禀报,"但谢盟主经脉尽断,像是……""像是被剑气震碎的。
"沈沧接过话头,手指终于落下。
他的指尖极冷,触到尸身时,竟比死人更像死人。
烛芯突然爆了个灯花,火光骤亮。
沈沧的瞳孔微微收缩——在谢天南喉间极细的伤口边缘,他看到了几乎不可察觉的青色纹路,如同冰裂纹瓷器上蔓延的细丝。
**回风拂柳·逆刃式**这是姑苏晏家剑法中最诡谲的一招。
剑锋入肉三分后突然回旋,刃口倒逆,在体内绞出锯齿状的伤。
二十年前,他亲眼见过这一式——在沧浪剑派满门被屠的那个雪夜。
"取我的檀木匣来。
"陈鹰捧着黑漆檀木匣回来时,沈沧正在净手。
铜盆里的清水渐渐染红,沈沧搓洗指缝的动作越来越重。
陈鹰知道,这是指挥使大人动怒的前兆——六年前追查盐枭案时,他见过沈沧这样洗手,后来那伙盐枭的头颅被挂在城门上晾了整整一个月。
檀木匣打开,里面是一块泛黄的羊皮。
沈沧将其展开,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各种剑伤图样。
"建文三年,沧浪剑派掌门程继舟,喉间伤。
""景泰元年,金陵镖局总镖头赵西海,心脉伤。
""天顺六年,姑苏晏明远……"沈沧的手指突然停在最后一行。
陈鹰偷眼看去,发现那行墨迹较新,显然是后来添上去的。
"大人,这晏明远是……""铸剑的。
"沈沧合上羊皮,"六年前死了。
"窗外传来打更声,沈沧突然拔刀。
绣春刀出鞘的瞬间,陈鹰看到刀身上映出的不是自己的脸,而是一道模糊的剑影——"叮!
"一枚透骨钉被劈成两半,钉入梁柱。
钉尾系着的纸条展开,上面用血写着西个字:**天工重现**五更天,沈沧独自站在案牍库最里间的书架前。
这里存放着江湖上所有门派的秘档,但关于姑苏晏家的卷宗却少得可怜。
他抽出一本标着"天顺六年"的册子,发现关键的三页被人整齐地撕去,断口处还留着淡淡的龙涎香。
"曹公公也对这个案子感兴趣?
"阴影里传来一声轻笑。
司礼监掌印太监曹无庸把玩着一串珊瑚佛珠,绣着蟒纹的衣角扫过青砖地面。
"沈指挥使查案,怎么查到咱家头上了?
"曹无庸的嗓音像被砂纸磨过,"谢天南这案子,陛下可是等着结果呢。
"沈沧不动声色地将卷宗放回原处。
袖中的手却握紧了——曹无庸的佛珠少了一颗,而谢天南紧攥的右手里,正卡着一粒珊瑚珠子。
"下官听闻,曹公公近日得了一柄好剑?
"曹无庸的笑僵在脸上。
佛珠突然崩断,血红的珊瑚子滚了一地。
黎明时分,沈沧站在锦衣卫衙门的瞭望台上。
东方的天空泛起鱼肚白,他的目光却落在西南方向——那是巴蜀的地界。
最新密报显示,有人在成都府见过一个年轻铁匠,打铁的手法像极了晏家的"九叠锻"。
"陈鹰。
""属下在。
""备马。
"沈沧解下绣春刀,换上一柄看似普通的青锋剑,"去会会这位……晏家遗孤。
"晨风吹起他的衣袂,露出腰间一块残缺的玉佩。
玉佩上的"沧"字只剩半边,裂痕处还沾着经年未褪的血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