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林深处,一座山谷,肚大口小,谷中有散乱的房屋,约莫百户人家的样子。
正中的宅子大一些,山寨周围密林葱郁,断崖做掩护,端的是隐蔽无比,谷口有原木修成的高约三米的两座瞭望台和栅栏门,有人持枪瞭望巡哨。
谷中后山里许处,密林里,一片山地,大片姹紫嫣红的花儿开得煞是好看,在阳光普照下摇曳,花谢的植株顶部,结成了个个饱满的果实。
山寨中堂大厅里,坐着第五位汉子,正在商量着什么事,其中的一个马脸青胡茬的马脸汉子,若是杨霖之在此,定要生啖其肉。
“孟大当家,这次走的货量比上次多了三成,且路途艰险,危机西伏,应该增加三成佣金。”
一个马脸汉子笑眯眯的说道,坐在大厅的一个魁梧国字脸大汉陷入沉思。
“你说三成就三成啊,别拿大爷当猴耍。”
一个络腮胡子右手抚在腰间,脾气火爆的说道,似是一言不合就要亮把子,魁梧大汉摆了下手,示意络腮胡冷静。
魁梧大汉目光炯炯的看向马脸汉,“这样吧,你我各退一步,我出好手十人枪参与走货护卫,在原基础上给你提高一成佣金,若成交,可预付订金。
若不愿,此后所有合作取消。”
马脸汉子皮笑肉不笑,“成交”。
旋即,一个叮当作响的布袋丢在大厅桌上,示意马脸收讫即要守约办事。
“为免夜长梦多,明日即出发。
货己经下山在大通茶庄伪装好了,我会派军师与你们一同下山参与走货。”
魁梧汉子不容置疑,不怒自威道。
一行人骑马坠蹬离开山寨,在小镇客栈下脚,客房里三人正在密谋。”
大锅头,这次为什么这么容易就让步。”
黑二神色不解,疑惑的发问。
“这次有了多出的一成佣金,咱们也可以添置一批硬货了,购进二十只毛瑟盒子炮 ,子弹一千发,剩下的钱除了我的,你二人各拿一百大洋。”
那二人喜不自胜,看着马脸摞在桌上的大洋,想到接下来的花天酒地,偎红倚翠,不由得陶醉,连连向马脸表忠心。
“以前,碍于情面不得不接纳姓杨的小子进入马帮,我们走私烟土,不得不左遮右掩,疲于应付。
现在终于班去了这块绊脚石,可惜的是,没有从那小子手上得到狗头金。
不然,谁愿意刀头舔血继续贩运烟土。”
密林里,一堆篝火若隐若现,有二人正围着篝火席地而坐,大块朵颐,火上架着烤的一只野兔,正焦香脂溢,散发出阵阵香气。
可山林中的狼嗥,打破了这宁静的气氛,一双闪现着绿光的眼睛盯着他们,忽而,一闪而没。
他们正是风餐露宿的杨霖之和李家大哥,从深入了解中得知,李家大哥真名为李天平,原本在界头镇上开了个山货铺,店中寄售好友的一张上好亚洲虎皮,引起了镇长儿子的觊觎,恶意抢夺 。
因而打伤了那恶霸小子,不愿累及家人,全家又迁回了深山老宅。
同是天涯沦落人,二人就着各自的酒壶,你一口,我一口,颇为相见恨晚。
“我没记错的话,向西翻过两座山,经过一座村庄,就到了那座寺庙。”
杨霖之露出难得的轻松。
狼嗥声越来越近,二人不由得无奈起来。
闪动着狼眼绿莹莹的光由远及近,二人来不及多做反应,赶紧收拾行囊,用绳钩挂住了粗壮的树枝,向大树上爬去。
饿狼转瞬即至,跃起扑向断后的李天平,尖利的狼牙,锋利的狼爪在篝火映照下,让人不寒而栗。
李天平尚在半空,饿狼扑咬向眼中的猎物,他双脚碰到树干,本能的一蹬,荡开。
饿狼的扑撕落空,狼爪堪堪划过小腿,撕破衣物的声音“嘶拉”,轻微的划伤了李天平的小腿。
说时迟,那时快,杨霖之用力拉动绳子,“李大哥,快用力上来。”
李天平酒意大醒,抓紧绳子,躲过狼口,用力爬上树干安全处,狼口逃生,仍心有余悸,从未像这次惊险。
惊魂甫定,才借着树下篝火之光,看到了七八头饿狼,正围着树干抓挠跃跃欲试。
不远处,一头健壮的灰狼在撕咬二人来不及消化的烤野兔,应是指挥的头狼。
看来这群狼是饿极了,不把它们揍疼是不会走的。
李天平取过猎枪,装填弹药,铁砂,铁条桶毕,扣动扳机,霰弹喷向聚集在火力范围内的两头饿狼。
一头饿狼被喷成了筛子,蹬腿归西,另一只脑袋被霰弹喷得血流如注,两只眼睛也成了窟窿,哀嚎连连。
余狼被震慑住,向头狼靠拢,头狼嘶叫了两声,扑向狼尸,众狼也扑撕起来。
须臾,死狼被分尸食之殆尽,头狼低沉嗥叫,转身带领群狼退走。
地上只余残骸与血迹,夜静起来了,渐渐的恢复了虫鸣鸟叫。
杨霖之二人不敢放松警惕,就此在树上过了一夜。
趟过一条小河,在河边洗漱完毕,寻水质清澈处补充水源 。
于第二天到达目标古寺庙下的村庄,在一户朴实憨厚村民家住下,就此打听最近是否有马帮经过此处。
二人换了身干净衣物,扮做香客,准备香烛纸火,径首奔村庄西北处崖上的古寺而去。
二人进入寺中,寺庙里古木参天,郁郁葱葱 ,幽静非常。
有一棵苍郁古树遮盖了半亩见方,低垂下的枝条上挂着香客的许愿条,端的是福泽深厚。
庙宇相较于上次,整葺焕然一新,大雄宝殿,庄严肃穆,香火也旺盛了许多。
古寺里,步入大雄宝殿,三三两两的香客正在佛像前进香许愿,二人向偏殿行去,一老僧正左手持珠,右手敲着木鱼,念诵经文。
二人上了香,向功德箱续了一份香火钱,一身青布僧袍,须眉皆白,慈眉善目,神采奕奕的老僧功课己毕,接待了二人。
“二位施主,远道而来,请这边奉茶。”
说着,吩咐机灵的小和尚带二人去往一旁的偏厢喝茶。
小和尚奉茶己毕,看了下午正的阳光,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午课时间到了,二位施主请自便。”
说着去往不远处,朗朗诵经声的一间课房。
李天平在寺中转了起来,杨霖之避开三三两两的香客,围着古树转了一圈,仔细的找起来。
找到上次放狗头金的那个隐蔽树根树洞后,摊手仔细寻摸,空无一物,心中不由得一紧,很是诧异,心道:“坏了,不知是谁取走了金子。”
不由得很是懊恼,懊恼自己误了最佳的时机,寺庙整修时本就人多眼杂,走漏了机窍也在所难免。
他不知道的是,他的一举一动皆被隐在暗处的老僧看在了眼里,不悲不喜。
杨霖之对李天平微一摇头,二人不动声色,准备悄无声息的离去,再从长计议。
刚转身走出五步时,身后浑厚的声音传来,“阿弥陀佛,二位施主留步。
二位与本寺有缘,何不留下陪老衲品品素斋如何。”
二人闻言转身,禅师手持佛珠,似笑非笑的看着二人。
杨霖之微一思索,沉吟道:“恭敬不如从命,有劳大师了。”
一声“请”,二人被禅师安排在了东厢的客房里,自有弟子给二人奉茶,送上素点。
杨霖之虽不解禅师此举何意,但既来之,则安之,倒也不再纠结。
两日里,禅师诵经礼佛,早晚功课后,皆会抽空来与二人品茶叙话,得知杨霖之马帮出身,更为投契,说起一些早年外出挂单,化缘的见闻。
更是与二人颇为相见恨晚,更添好感。
如此,二人便又打扰禅师,与其闲时叙话,品茶果,食素斋,多盘桓叨扰了两日。
二人商议决定离开,翌日午时,向禅师辞行。
禅师吩咐随行的弟子在自己礼佛的小静室奉茶,要给二位贵客解惑还愿,不要打扰他。
弟子习以为常的去了,并不以为意,师傅常常如此福泽他人。
禅师轻轻掩上静室之门,微微一笑道:“施主,再临敝寺,别来无恙否。”
杨霖之微一愣神,随即坦然道:“心有郁结,劳烦禅师解惑。”
“其实老衲等你许久了,你我皆有缘法,合当在此结下善缘。”
微笑着挪开佛龛下的小供桌,示意杨霖之用随身匕首撬开所指青石板,自己则弯腰,后背安全范围洞开,取出了一个黄布包裹的包袱。
打开,一片金灿灿映入眼帘,正是那块狗头金,李天平诧异惊叹,竟有如此造物。
面对失而复得的狗头金,杨霖之释然。
“完璧归赵,施主当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说着坦然的把狗头金双手递给杨霖之,旋即双手合十。
杨霖之二人亦双手合十,谢过禅师。
接下来,随着禅师的叙述,二人才知,原来杨霖之马帮一行人在古寺借宿时,禅师就在暗中观察他们一行人。
他在佛堂顺手借用金漆的奇怪举动,无意引起了禅师的注意,禅师留上了心,特意观察。
于是在树洞藏物的举动,也没有逃过禅师法眼。
这次再次来临,自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禅师对此了然于心。
杨霖之虔诚一礼道:“多谢大师,此物对我等俗人非常重要,身逢乱世,这是安身立命之本。
可禅师面对它时,却是安之若素,毫不起贪念,小子实在是佩服。
禅师这个忘年交,我杨霖之二人交下了。
日后,但凡有所吩咐,愿效犬马。”
“了然,了然。
贫僧广泰,幸会二位施主。”
慈眉广泰禅师淡然一笑,回了一礼。
由此,又不得不多叨扰了禅师两日,皆因性格首爽,颇为投契之故。
食了两日禅师亲自烹饪的素斋,清新自然之味,广泰禅师的禅理,也让二人受益匪浅。
二人因有要事,真诚向禅师道别,禅师送了一篮素饼,约定有空再次叨扰。
杨霖之为不引人注目,把狗头金装在篮子里,二人下山。
去了村民家取过行囊,执意结算食住之资,离开山村集镇,就近去往腾冲,准备处理兽皮,购置一批物件,药品,换两杆新式猎枪弹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