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序章】零点熄灯·前夜
傍晚六点半,太阳被云层吞没,只留下一圈暗红的晕,像熄灯前最后的余烬。
许燃挤在地铁二号线末班车,车厢里充斥着汗味、香水味和速食面的辛辣味。
他戴着耳机,音量调到最大,仍盖不住隔壁大叔手机里传出的短视频笑声。
屏幕里,一个网红主播正用夸张的表情说:“家人们,今天我们要挑战凌晨三点不睡,看看猝死的到底是不是我!”
弹幕一片哈哈哈哈。
许燃皱了皱眉,把耳机压得更紧。
他在九九六福报科技有限公司当程序员,入职十一个月,加班时长却突破了法定上限的两倍。
今天是他连续第三十七个小时没合眼:早上八点到公司,凌晨西点才下班,九点又被电话叫醒,说线上出了致命BUG,必须立即回公司。
地铁晃过一站,他脑袋抵着扶手,眼皮像灌了铅,却不敢睡——怕坐过站,更怕一睡不醒。
地铁到站,他踉跄着挤出人群,夜风裹着潮湿的热气扑面而来。
旧城区的巷子在雨后泛着油腻的光,螺蛳粉的味道、烧烤的油烟、下水道的腥臭层层叠叠,像一张湿哒哒的网。
七楼没有电梯,他拖着步子往上爬,楼道灯坏了半年,每层都得摸着黑。
钥匙***锁孔时,手指抖得对不准,他自嘲地笑:猝死前兆?
可别死在门口,房租还没交。
屋里更闷。
朝南的小窗对着隔壁楼的墙,墙缝里渗出霉斑。
电脑桌上堆着吃空的泡面桶、能量饮料罐和皱巴巴的A4需求单。
屏幕还亮着,是他昨晚没写完的代码:if(power==0){return "dead";}。
光标一闪一闪,像倒计时。
许燃把背包随手一扔,整个人砸进椅子。
椅垫塌陷处正好卡住他的腰,疼得他龇牙,却懒得换姿势。
他打开最后半罐功能饮料,气泡在舌尖炸开,苦得发麻。
饮料罐侧面印着标语:熬夜不伤肝,加班不掉发。
他嗤笑,把空罐抛进垃圾桶,罐子撞在桶沿,发出空洞的哐当声。
窗外,整栋楼的灯一盏盏熄灭。
不是人为关灯,而是电压不稳的闪烁——老旧线路在梅雨季节经常如此。
许燃却忽然觉得,那些闪烁像心跳骤停的心电图。
他甩甩头,想把不祥的念头甩掉,却发现甩不掉。
他打开电脑,登录公司VPN,准备继续修BUG。
屏幕右下角弹出一封新邮件,发件人是HR,标题:“关于加班补贴调整的通知”。
正文只有三行:“经管理层研究决定,自六月一日起,加班补贴由每小时五十元调整为每小时三十元,且需完成当日KPI方可发放。”
邮件末尾,老板王秃头的笑脸签名闪着金光。
许燃盯着那笑脸,胃里一阵绞痛。
他想起上周王秃头在群里发的鸡汤:“年轻时不拼,老了拿什么给老婆孩子买包?”
群里一片“老板英明”。
他深吸一口气,把邮件拖到垃圾箱,双手重新放上键盘。
代码在屏幕上滚动,像一条没有尽头的隧道。
他的视线开始模糊,字母在眼前跳舞。
他用力掐大腿,疼痛短暂地驱散困意,但很快,黑暗从边缘漫上来。
凌晨一点十二分,他敲下最后一行代码,按下回车。
屏幕上的进度条走到99%,然后卡住。
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在耳膜里放大,像鼓点,然后突然停止。
世界安静得可怕。
他感觉自己在下坠,没有尽头。
黑暗像粘稠的液体,灌进鼻腔、耳朵、喉咙。
他试图挣扎,却动不了手指。
最后闪过的念头是:周报还没写,明天还要上班。
黑暗彻底淹没了他。
……不知过了多久,他听见“滴——”的一声长响,像医院的心电监护仪宣告死亡。
又听见“滴”的一声短响,像重启。
然后,是心跳,微弱但固执,像破鼓被人重新蒙上牛皮。
许燃猛地睁眼,额头撞在键盘上,疼得眼前发黑。
屏幕黑了,主机风扇停了,连路由器的小绿灯都熄灭。
他下意识去摸手机,黑屏。
去按台灯,不亮。
去开窗户,外面一片漆黑,没有路灯,没有车灯,连隔壁楼的空调外机都安静得诡异。
他愣了几秒,忽然意识到:停电了?
不,是全球停电。
他想起刚才的黑暗,想起心跳停止的瞬间,想起那行代码:if(power==0){return "dead";}。
一股寒意从脚底升到头顶。
他冲到窗边,推开窗。
夜风带着潮湿的热气扑面而来,却带着一种奇怪的寂静——没有汽车引擎,没有空调轰鸣,没有远处工地的塔吊声。
只有风穿过楼宇缝隙的呜咽,像世界在哭。
他抬头,看见云层裂开一道缝隙,月光像一把刀,冷冷地劈下来。
然后,他听见了一个声音。
不是耳朵听见,而是首接在脑海里响起。
“蓝星版本更新完成,版本号:末日零·一。”
“本次更新内容:一、移除基础科技树——‘电力’。”
“二、解锁超凡序列——‘灵能’。”
“三、投放初始怪物——‘暗噬体’。”
“西、开启新手任务——‘活下去’。”
“五、所有碳基生命体,恭喜你们进入内测。”
“友情提示:死亡并非终点,只是删档重来。”
声音消失,世界重归寂静。
许燃站在窗前,手脚冰凉。
他低头,看见手背上的金色细线又浮现出来,比刚才更亮,像一条细小的闪电。
他试着握拳,细线微微发烫,像回应他的动作。
楼下,突然传来尖叫。
他扑到窗边,看见巷口有人影晃动,像被什么东西追赶。
月光下,他看见那东西——一团漆黑,没有固定形状,像影子被撕碎后重新拼凑,边缘不断蠕动。
它扑向一个奔跑的男人,男人发出短促的尖叫,然后声音戛然而止。
黑影散开,地上只剩一件衣服。
许燃的呼吸几乎停止。
他想起声音提到的“暗噬体”。
他转身,在黑暗中摸索,找到一根棒球棍——大学时社团送的纪念品,从未用过。
他握着棒球棍,手心全是汗。
金色细线在手背闪烁,像回应他的恐惧。
窗外,尖叫声越来越多。
他听见张阿姨的声音,在喊救命。
他咬紧牙关,拉开门,冲进黑暗的走廊。
楼道里,伸手不见五指。
他只能凭记忆摸索着往下走。
每一步都像踩在悬崖边。
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在胸腔里敲鼓。
也听见楼下,张阿姨的哭声,越来越近。
当他终于跑到三楼,看见张阿姨瘫坐在楼梯口,蜡烛掉在地上,火苗己经熄灭。
她面前,那团黑影正在蠕动。
许燃举起棒球棍,冲过去。
黑影似乎察觉到他,转向他。
月光从楼梯间的窗户照进来,他看见黑影里有一双眼睛,像两粒烧红的炭,没有瞳孔,只有无尽的饥饿。
他挥棍砸下。
棒球棍穿过黑影,像砸进一团烟雾。
黑影发出嘶嘶声,像被烫伤,迅速后退,缩进墙角阴影,消失不见。
张阿姨抱住他的腿,哭得像个孩子。
许燃大口喘气,心跳快得几乎要炸裂。
他低头,看见手背上的金色细线更亮了,像一条细小的闪电,又像一条细小的河流。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世界不再是原来的世界。
而他,也不再是原来的他。
窗外,云层裂开更大的缝隙,月光像瀑布,倾泻而下。
照亮了漆黑的城市,也照亮了他眼中,微弱却倔强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