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魂萦五味。
她正对着相机镜头,展示刚烤好的舒芙蕾那云朵般轻柔的质感,唇角还挂着职业性的甜美微笑。
下一秒,指尖划过老旧插线板上那一点不该存在的湿腻,强烈的电流瞬间窜遍全身,将她所有的感知都炸成了一片虚无的雪花点。
痛楚、灼烧、麻痹……还有一股极其古怪的、仿佛将全世界所有味道粗暴地揉杂在一起、又猛地塞进她灵魂深处的冲击力!
极致的酸,像陈年老醋首接灌入喉管;剜心的苦,堪比最浓的黄莲汁液;灼喉的辣,是干嚼魔鬼椒的爆裂;蚀骨的咸,如同生吞海盐;最后,却是一丝转瞬即逝、虚妄到令人心慌的甜,仿佛是绝望前诱人的饵料。
五味疯狂地纠缠、爆炸,将她属于“林薇薇”的认知寸寸碾碎。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又仿佛只是一瞬。
那股蛮横的味道风暴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真实的、物理上的痛苦和难以言喻的虚弱感。
冰冷,坚硬。
这是林薇薇……或者说,占据着这具陌生身体的意识,最先感受到的东西。
她的脸颊正贴着一片粗糙湿冷的地面,一股混杂着霉味、泥土腥气和淡淡馊水的味道钻入鼻腔,与记忆中工作室里烤箱飘出的黄油焦香、咖啡醇香判若云泥。
眼皮重逾千斤,她艰难地掀开一条缝隙。
模糊的视线缓缓聚焦。
映入眼帘的,是坑洼不平的灰黑色泥地,角落里堆着几捆枯黄的柴火。
昏暗的光线从一扇窄小的、糊着脏兮兮窗纸的窗户透进来,勉强照亮这个狭小拥挤的空间。
空气里弥漫着烟熏火燎的气息和一种……她从未体验过的、属于底层劳作的汗味与疲惫感。
这是哪里?
影视城?
噩梦?
她试图动一下手指,一阵剧烈的头痛猛地袭来,伴随着许多破碎混乱、不属于她的记忆片段——无尽的劈柴、提水、洗刷堆积如山的碗碟、一个严厉老妇人的呵斥、还有挥之不去的、噬骨的饥饿感。
“嘶……”她吸了一口冷气,声音干涩沙哑,完全不是她熟悉的清亮音色。
她挣扎着想坐起来,却发现这身体虚弱得可怕,西肢百骸像灌了铅,每一次移动都伴随着肌肉酸痛的***。
她低头,看见了一双沾满泥灰、指甲破损的小手,身上穿着一件粗糙磨皮肤的灰色粗布衣裙,袖口己经磨得发白开线。
巨大的恐慌如同冰水,瞬间浇透了她的灵魂。
这不是梦!
梦不会如此真实,不会有这样细节到令人绝望的触感、嗅觉和痛觉!
触电……白光……五味杂陈……然后……一个荒谬却唯一的可能性浮上心头,让她浑身血液都快要冻结。
她穿越了?
还没等她理清这荒谬的思绪,一段属于这身体原主的、最强烈的记忆本能般地涌现出来——饥饿。
胃袋空空如也,紧缩着,抽搐着,发出阵阵灼烧般的绞痛,那感觉如此鲜明,几乎让她立刻感同身受,额角冒出虚弱的冷汗。
原主似乎就是因为这极度的饥饿和劳累,才晕倒在了这里。
“老天……”她无意识地***出声,是现代的语言,却带着这具身体气若游丝的虚弱。
巨大的茫然和无助感席卷了她。
她是林薇薇,一个拥有百万粉丝的美食博主,生活优渥,前途光明,怎么会一瞬间就跌落到了这看似社会最底层的地方?
恐惧、委屈、不甘、还有对现代文明一切便利和美食的强烈眷恋,几乎要让她哭出来。
但胃里那灼烧般的饥饿感,和求生本能,强行压下了翻涌的情绪。
必须做点什么。
至少,要先弄清楚这是哪里,然后……找点吃的。
她用手臂支撑着身体,极其缓慢地、艰难地试图爬起来。
每一个动作都牵扯着酸痛的肌肉和空乏无力的身体。
就在她半撑起身子,喘着粗气打量这个更像柴房或杂物间的昏暗小屋时——“吱呀”一声。
那扇破旧的木门被人从外面猛地推开。
一道高大粗壮的身影堵在了门口,逆着光,投下大片压抑的阴影。
一个西十岁上下、穿着深色比甲、面容刻板严厉的妇人走了进来,她目光如刀,瞬间就锁定了正狼狈趴伏在地上的林薇薇。
眉头立刻拧成了一个疙瘩,嘴角向下撇着,写满了毫不掩饰的不耐与嫌恶。
“好你个偷奸耍滑的小蹄子!”
尖利刺耳的呵斥声瞬间充满了狭小的空间,像冰冷的鞭子抽打在林薇薇的心上,“让你劈的柴火呢?
躲在这里装死偷懒?!
还不赶紧给我滚起来干活!
尚食局里不养闲人废物!”
那妇人几步上前,居高临下地瞪着地,眼神凶狠,仿佛在看一只碍眼的蟑螂。
她似乎根本不在意地上的人为何躺在这里,是死是活,她只关心那些没做完的活计。
“我……”林薇薇张了张嘴,喉咙干得发疼,发出的声音细若蚊蚋。
她想解释,却不知从何说起。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这妇人的气势让她明白,在这里,没有任何温情可言,只有***裸的劳役和压迫。
那妇人见她不动,愈发恼怒,竟首接抬脚,用坚硬的鞋尖不轻不重地踢了一下她的小腿:“耳朵聋了?!
还不起来!
再磨蹭,今天一天都别想吃饭!”
“吃饭”两个字,像是一把钥匙,瞬间激活了这具身体最原始的反应。
胃袋再次剧烈地抽搐起来,发出清晰的鸣响。
饥饿……以及更深的恐惧。
林薇薇猛地一颤,求生欲压倒了一切。
她不知道原主是谁,不知道这里的规矩,但她知道,如果不听话,可能真的会饿死。
“是……是……”她用尽全身力气,从喉咙里挤出这两个陌生的、带着怯懦和顺从的音节。
她手忙脚乱,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想从冰冷的地面上撑起来,姿态狼狈不堪。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撞击着肋骨,声音大得她自己都能听见。
看着她这副狼狈顺从的样子,那妇人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冷气,眼神里的厌恶丝毫未减,但总算没再动手。
她只是像监工一样,冷冷地盯在原地,盯着她每一个艰难的动作。
冰冷的绝望,混合着身体的不适和噬骨的饥饿,像藤蔓一样将林薇薇的心脏越缠越紧,几乎让她窒息。
她终于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低垂着头,不敢去看那妇人的眼睛。
这里是什么地方?
尚食局?
听着像是和厨房有关……但为何如此可怕?
原主到底是谁?
自己该如何在这个冰冷残酷的地方活下去?
那短暂的、五味爆炸的穿越体验,与此刻真实无比的饥饿和恐惧相比,更像是一个荒诞的开场预告。
未来,等待她的会是什么?
她不知道答案。
唯一清晰的,是胃里那烧灼般的空虚感,和眼前妇人那冰冷不耐、写满苛责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