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庭内一片肃静。“经合议庭评议，现对被告人李伟故意伤害一案，作出如下判决。
”周诚站在被告席的对面，目光死死钉在那个叫李伟的男人脸上。那个男人，
杀了他妻子的凶手。“……因证据不足，其行为与林玲的死亡不具有直接因果关系，
故公诉机关所指控的故意伤害罪名不成立。”“综上，本庭宣判。”“被告人李伟，
当庭释放。”咚！法槌落下。声音不大，却让周诚的脑子嗡的一声，瞬间一片空白。
世界变成了一帧帧缓慢播放的默片。法官面无表情地整理着卷宗。
李伟的辩护律师露出了得意的笑容，转身向旁听席上的男人女人点头示意。那是李伟的父母。
下一秒，压抑的欢呼声从他们喉咙里冲出来，女人甚至激动地用手捂住了嘴，喜极而泣。
“赢了！赢了！我儿子没事了！”“老天有眼啊！”这刺耳的庆祝，像一把把刀，
捅进周诚的耳朵。与之相伴的，是身后记者席上的快门声。咔嚓！咔嚓！咔嚓！
镁光灯疯狂闪烁，将法庭内每个人的表情都照得雪亮。李伟脸上的紧张瞬间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和一丝对周诚的轻蔑。他甚至隔着几米远的距离，
对着周诚，做了一个口型。废物。周诚的拳头在身侧猛然攥紧，指节发出轻微的脆响。
但他没有动，甚至连眼神都没有一丝变化。他只是看着，看着这一切。
看着凶手一家人喜极而泣，看着他们拥抱在一起，庆祝这场用他妻子的命换来的胜利。
看着法警上前，为李伟解开手铐。自由了。杀了人，然后自由了。多么荒诞。
记者们像嗅到血腥味的鲨鱼，瞬间冲破了阻拦，将话筒和镜头怼向了李伟一家，
也怼向了周诚。“李先生，对于这个判决您有什么想说的？”“李太太，
您认为您的儿子是无辜的吗？”“周先生！请问您是否会提起上诉？
”“对于网络上关于您妻子私生活混乱的传闻，您有什么回应？”一个个问题，
像子弹一样射来。周诚对这一切充耳不闻。他的世界依然是寂静的。缓缓掏出手机，解锁。
屏幕亮起，推送的新闻弹窗立刻占据了整个视野。热搜榜第一的词条，鲜红刺眼。
#富太林玲私生活混乱，痴情男追求不成酿悲剧#林玲。他妻子的名字。
周诚的手指有些颤抖，点开了那个词条。一张放大的照片首先映入眼帘，
是妻子林玲的生活照，笑得灿烂如花。照片下方，是媒体撰写的深度报道。
文章写得声情并茂，将杀人犯李伟塑造成了一个爱而不得的痴情男子。字里行间都在暗示，
是林玲先用暧昧的态度吊着李伟，不断索取昂贵的礼物，最后又无情将人甩开，
这才导致了痴情男的一时冲动。通篇没有一个字提到李伟的长期跟踪、骚扰和死亡威胁。
更没有提到，案发当天，李伟是如何撬开门锁，将他的妻子堵在家里。这根本不是新闻报道。
这是一篇为凶手精心撰写的洗白通稿。周诚面无表情地划动屏幕，看向下方的评论区。
“我就说吧，一个巴掌拍不响，这女的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长得这么漂亮，
看起来就不安分，老公还那么有钱，怎么可能满足？”“这个李伟也挺可怜的，
被当成备胎和提款机，换谁谁不崩溃？”“呵呵，富太太的生活，我们想象不到的混乱。
”“照片笑得这么开心，谁知道背地里多脏啊。”“只有我心疼这个男的吗？爱得太卑微了。
”“支持判无罪！这种女人死了活该！”一条条评论散发着恶臭，
在他那颗早已破碎的心上啃噬。周诚的胸口剧烈起伏了一下，一股腥甜涌上喉头，
又被他强行咽了下去。他关掉手机，屏幕暗淡下去，映出他自己那张毫无血色的脸。
法庭里的人已经开始陆续退场。李伟被他的父母和律师簇拥着，像个得胜归来的英雄，
朝着门口走去。记者们紧随其后，长枪短炮一路跟拍。周诚站在原地，像一座孤岛。
直到那一家人即将从他身边走过。李伟的母亲，
那个刚刚还在镜头前哭诉自己儿子有多无辜的老妇人，停下了脚步。她瞥了周诚一眼，
眼神里充满了怨毒和炫耀。“哼，有些人啊，连自己的老婆都看不住，还有脸来告状。
”她故意提高了音量，确保周围的记者都能听见。李伟的父亲也跟着帮腔，
用一种长辈的口吻教训道：“年轻人，多从自己身上找找原因吧，别什么事都怪别人。
”他们的声音不大，却像淬了毒的钢针，扎在周诚的神经上。记者们的镜头瞬间调转方向，
全部对准了周诚，期待着他的反应。所有人都以为他会暴怒，会失控，
会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一样扑上去。然而，周诚没有。他缓缓抬起头，
目光越过那对耀武扬威的老人，直直地看向被他们护在身后的李伟。李伟也在看着他，
眼神中是毫不掩饰的挑衅和得意。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就在所有镜头的焦点之下，
周诚的嘴角，慢慢地，向上牵起了一道弧度。似笑非笑的，在法庭惨白灯光的映照下，
这个表情显得无比诡异，透着一股寒意。李伟脸上的得意笑容僵住了。
他父母的咒骂也卡在了喉咙里。周围的记者们下意识地按动快门，将这一幕永远地定格下来。
这个诡异的微笑，通过镜头，被迅速传遍了全网。当晚，新的热搜词条出现了。
#妻子惨死丈夫当庭微笑#配图，正是周诚那张被放大的脸。评论区里，
新一轮的狂欢开始了。“卧槽！这男的心理素质可以啊，老婆死了他还能笑得出来？
”“细思极恐，他该不会才是幕后黑手吧？”“绝对有问题！正常人谁能有这种反应？
冷血动物吗？”“我说什么来着，这家人就没一个正常的！肯定是女的在外面乱搞，
这男的早就知道了，借刀杀人呢！”“楼上真相了！他这个笑，分明就是大仇得报的笑！
”舆论的法庭，在短短几个小时内，就对周诚做出了新的判决。他从一个可怜的受害者，
变成了冷血无情、城府极深的阴谋家。而周诚，对这一切恍若未闻。他穿过拥挤的人群，
走出法院大门。阳光刺眼，他一步一步，走得异常平稳，消失在街角的人流之中。
没有人知道，这个男人平静的外表下，是一座正在坍塌和重组的地狱。复仇的种子，
在这一天，被种下了。用他妻子的血，和这个世界的冷漠。现在他要去接女儿放学。
这是他此刻唯一的念头。玲玲走了，这个世界上，他只剩下小雪了。那是他唯一的软肋，
也是他最后的铠甲。快到幼儿园门口时，周诚脸上的所有表情都收敛了起来，他深吸一口气，
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和往常一样。不能让小雪看出任何不对劲。幼儿园里，
放学的铃声已经响过，孩子们像一群快乐的小鸟，叽叽喳喳地冲向各自的父母。
周诚站在门口，在人群中搜索着那个小小的身影。一个年轻的女老师看见了他，
快步走了过来，脸上带着一丝迟疑和同情。“周先生……”老师的声音有些低，
“小雪她……”老师欲言又止，眼神躲闪，似乎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周诚的心猛地一沉，
一种不祥的预感攥紧了他的心脏。“她怎么了？”“没什么大事，”老师连忙摆手，
又叹了口气，“就是……有几个小朋友，今天不太愿意跟小雪玩儿，还说了些不好听的话。
我已经批评过他们了，但是……”老师没有再说下去。但周诚已经明白了。
他的目光越过老师，投向了院子里。操场的角落里，滑梯的阴影下，他看见了女儿。
五岁的周念雪，穿着一身干净的蓝色小裙子，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台阶上。
她小小的身子缩成一团，怀里紧紧抱着一个兔子玩偶。那是林玲亲手缝给她的。
几个小男孩在不远处追逐打闹，其中一个似乎是故意地，朝着周念雪的方向，
扔出了一块小石子。石子落在周念雪的脚边，发出一声轻响。她吓得瑟缩了一下，
把头埋得更深了。那个扔石子的男孩得意地笑了起来，对着她大声喊道：“不跟你玩！
你妈妈是坏女人！你是坏女人的孩子！”一股冰冷的剧痛，顺着心脏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
他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那个小男孩的家长就在旁边，听见了自己孩子的喊话，
却只是象征性地说了句“别乱说”，就拉着孩子的手，匆匆离开了，
仿佛生怕和周诚沾上任何关系。周诚的视线，
从那些幸灾乐祸或避之不及的家长脸上一一扫过。没有愤怒，没有怨恨。
他的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死水。他松开拳头，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
脸上重新挂上了温和的笑容，朝着女儿走去。“小雪。”听到爸爸的声音，
周念雪猛地抬起头，眼睛里瞬间亮起了光。“爸爸！”她丢下怀里的兔子，迈开小短腿，
扑进了周诚的怀里。周诚一把将女儿抱起，用力地搂在怀中，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爸爸来接你了。”他的声音很柔，柔得像怕惊扰了什么。“爸爸，
我们……我们今天去看妈妈好不好？”周念雪搂着他的脖子，小声地问，
声音里带着一丝委屈和思念，“我想妈妈了。”周诚的心又被狠狠刺了一下。
他吻了吻女儿的额头，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好，我们去看妈妈。
”他没有带女儿直接回家，而是去了花店，买了一束林玲生前最喜欢的白色雏菊。夕阳西下，
将天空染成一片凄美的橘红色。城郊的墓园安静得只能听见风声。周诚牵着女儿的手，
穿过一排排冰冷的墓碑，停在了最里面的一块前面。墓碑上，是林玲温柔的笑脸，
照片上的她，目光仿佛穿透了生死，静静地注视着他。然而，在那张笑脸的旁边，
两个用红色油漆喷涂的大字，赫然在目。荡妇。那红色，在灰白的墓碑上，
像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流淌着鲜血。周诚的脚步，在看到那两个字时，猛然顿住。
整个世界的声音，仿佛在这一瞬间全部消失。他感觉不到风，听不到鸟鸣，
甚至感觉不到身边女儿小手的温度。一股比法庭上更彻底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他对这个世界最后一丝的善意和期待，在这一刻，被这两个字彻底击碎，化为齑粉。“爸爸，
妈妈的脸上……那是什么？”周念雪不认识那两个字，只是觉得那刺眼的红色，
让她感到害怕。周诚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平静。他松开女儿的手，
蹲下身，从口袋里掏出纸巾，一点一点，无比轻柔地擦拭着那两个血红的字。油漆已经干透，
渗进了石材的纹理，根本擦不掉。那两个字，像是被烙铁深深地烙了上去，
嘲笑着他所有的努力。周诚擦了很久，很久。直到指尖被粗糙的石面磨破，渗出血来。
他停下动作，回过头，将吓得不敢说话的女儿拉到身前，紧紧抱住。“小雪，别怕。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爸爸会保护你。”“永远。”这是承诺，
也是宣判。从墓园回去，周诚给女儿做了晚饭，陪她玩游戏，给她讲故事，哄她睡着。
他做着一个普通父亲会做的一切，脸上的温柔看不出丝毫破绽。直到深夜，
确认女儿已经睡熟。周诚脸上的温柔才如面具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死寂。
他换上一身黑色的运动服，戴上帽子和口罩，走进了夜色之中。今晚，李伟家正在大摆宴席。
庆祝他无罪释放，庆祝他重获新生。李家住的是一个高档小区，安保严密。
但周诚对这里太熟悉了。在李伟开始骚扰林玲之后，
周诚就将这个人的所有信息查了个底朝天，包括他的住址，他的生活习惯。
他从一个监控死角翻进了小区，悄无声息地来到了李家别墅的后院。别墅里灯火通明，
欢声笑语不断传出，甚至能听到酒杯碰撞的清脆声响。那声音，对他而言，
是世界上最刺耳的噪音。周诚的眼中没有任何波澜，他冷静地观察着四周。宴会的喧闹，
让所有人都放松了警惕。二楼的一扇窗户没有关严，留着一道缝隙。他看准位置，
沿着墙外的煤气管道向上攀爬。他的动作敏捷，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从窗户的缝隙潜入，
是一间书房。他没有片刻停留，从口袋里掏出几个比指甲盖还小的黑色物体。微型摄像头。
客厅的吊灯上，餐厅的酒柜角落，走廊的烟雾感应器里，
甚至客厅正对沙发的那副全家福相框后面。他冷静而高效地，将这些眼睛，
安放在别墅的每一个关键位置。做完这一切，他又原路返回，不带走一片云彩，
仿佛从未出现过。回到自己冰冷的家中，周诚打开了笔记本电脑。屏幕上，
几个窗口同时亮起。李家别墅里的景象，清晰地呈现在他眼前。客厅里，
李伟正被一群亲戚朋友簇拥着，满面红光地吹嘘着自己在法庭上的镇定自若。
他的母亲端着酒杯，得意地向众人宣告：“我儿子吉人自有天相！是那个狐狸精自己不检点，
死了也是活该！”李伟的父亲在一旁用力点头，附和道：“就是！这事总算过去了，
明天我们就去把新买的跑车提回来，好好庆祝一下！”一家人丑恶的嘴脸，
在镜头下展露无遗。周诚坐在黑暗中，电脑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明暗不定。
他看着画面里那些欢笑的、得意的、恶毒的嘴脸，眼神深处，一簇火苗悄然燃起。
他没有再看下去。伸手，打开了一个新的网页。一个国内最大的直播平台。
他没有注册新的账号，而是用了一个早已准备好的匿名账户登录。创建一个新的直播间。
直播间的标题，他只敲了五个字。《你们要的真相》。没有封面，没有预告，
只有一个最简单的黑屏。周诚移动鼠标，光标停留在“开启直播”的按钮上。他的手指很稳，
没有一丝一毫的颤抖。轻轻一点。直播间，开启了。屏幕的角落里，观看人数显示为：0。
周诚并不着急。他像一个最有耐心的猎人，静静地等待着猎物踏入陷阱。
他先将一个视频文件拖进了直播软件的播放列表。那是他过去几个月里，
从各个渠道搜集到的，李伟跟踪林玲的监控录像剪辑。商场的地下车库，公司楼下的咖啡馆，
回家的沿途小路……李伟那张充满占有欲的脸，一次又一次出现在林玲的身后。做完这些，
周诚的目光重新投向直播间后台。观看人数，依然是0。他不意外。
一个没有任何宣传、没有任何知名度的直播间，就像是扔进大海里的一粒沙。
周诚靠在椅背上，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抽出一根，却没有点燃，只是放在鼻尖轻轻地嗅。
那是林玲生前最喜欢的，带着淡淡薄荷味的女士香烟。就在这时，直播间的观看人数，从0，
跳到了1。开始了。很快，那个数字变成了3，变成了10，变成了57。第一条弹幕，
飘了过去。什么玩意儿？黑屏直播？主播睡着了？《你们要的真相》？好大的口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