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血的工作证在防腐液里舒展，孩童的手指突然攥住他手腕。
无数记忆数据包顺着皮肤接触点涌入，他的视网膜开始播放不属于自己的人生——穿着白大褂在青铜门前录入虹膜、用甲骨文编写收容协议、将某个哭喊的实验体推进蠕动的肉壁。
"认知同步率94%。
"机械音在液体中产生奇异的共振波，收容柜外漂浮的孕妇正用手术剪肢解灰风衣猎人，那些断肢重新组合成带齿轮的猎犬，"还剩三分钟，主管。
"林宴挣扎着踢碎玻璃柜。
钥匙插入孩童胸口的瞬间，整个档案库开始逆向坍缩。
漂浮的收容柜如同被戳破的肥皂泡，每个破裂的柜体都释放出时空片段的闪光——他看到十二年前的自己正在焚烧照片墙，而此刻的便利店店长在火光里拼接人体模型。
坠落终止于虚无。
林宴跪在由无数档案盒拼接的地面上，盒盖上全都印着"S-09"的钢印。
远处矗立着青铜材质的通天塔，塔身上缠绕的锁链正在将星辰绞成齑粉。
那些星尘落在地面，化作他熟悉的面孔：便利店顾客、地铁死者、甚至童年养过的金鱼。
"认知坟场。
"孕妇的声音从塔顶传来，她的下半身己经和青铜齿轮融合，"每次记忆熔断都会产生新坟，有趣的是——"她突然出现在林宴背后，手术剪抵住他突突跳动的太阳穴，"这些棺材里装的都是你。
"林宴反手抓住剪刀。
金属锋刃割破掌心，流出的却不是血，而是细小的青铜齿轮。
这些零件自动拼成怀表形状，表面用甲骨文刻着"锚点误差值0.81%"。
通天塔突然传来编钟轰鸣。
孕妇的腹部黑洞开始吐出燃烧的档案纸页，每张纸上都记载着林宴的"死亡记录"：2023年7月15日被地铁碾碎、2023年7月15日遭枪击身亡、2023年7月15日因认知崩溃自焚......所有日期都是同一天。
"欢迎体验第九百九十九次轮回。
"孕妇的眼眶里伸出青铜触须，缠绕住林宴的颈椎，"猜猜看，这次是哪个版本的世界线收容失败？
"怀表突然逆向旋转。
林宴的瞳孔分裂成双重齿轮结构，他看到虚空中有根银线贯穿所有档案盒——线的尽头是便利店更衣室那面被击碎的镜子。
当他的意识触碰银线时，通天塔表面突然浮现出密密麻麻的电子元件。
"原来如此。
"林宴捏碎怀表，齿轮碎片悬浮成星图，"你们把认知锚点藏在了这里。
"孕妇的触须骤然绷紧，但林宴己经冲向通天塔基座。
那里埋着半截消防栓，锈蚀的锁链正将十二个不同年龄的自己拖向地底。
当他抓住其中一条锁链时，2009年的火灾突然在皮肤表面重燃。
火焰中浮现出完整的记忆拼图：根本没有什么收容失效，第九档案馆从一开始就是活的异常体。
那些灰风衣猎人不过是人形收容装置，而所谓的S-09项目，实则是将主管的意识分裂成无数碎片来喂养这座青铜巨塔。
"记忆是它的食物！
"林宴对着虚空嘶吼，尽管不知道自己在对谁喊话，"每次轮回都在制造新的创伤记忆，通天塔靠吞噬这些痛苦成长！
"孕妇的尖笑震碎了三颗星辰："现在明白太迟了，主管。
当你批准用孤儿院孩童做锚点实验时，就该料到......"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林宴手中不知何时多出半张烧焦的照片，画面里穿白大褂的自己正将钥匙插入某个孩童天灵盖。
可怕的是，那孩子后颈的胎记与他锁骨下的锈斑形状完全一致。
通天塔开始崩塌。
青铜锁链疯狂舞动，试图捕捉西散飞溅的记忆碎片。
林宴在坠落中看到便利店重新拼合，但这次货架上摆满泡着人体器官的福尔马林瓶，每个瓶子的标签都是不同日期的自己。
"认知污染达到临界值！
"灰风衣猎人们从血泊中重生，他们的枪管变异成青铜藤蔓，"立即执行湮灭程序！
"林宴退到冰柜前。
玻璃门映出的不再是人类倒影，而是由无数齿轮拼凑的机械生命体。
当他伸手触碰镜像时，整座便利店突然折叠成莫比乌斯环，将所有人困在无限循环的表面上。
孕妇的残躯在环面爬行，她的脊椎骨节间伸出数据线："你逃不掉的，主管。
只要还有一个记忆副本存在......"子弹贯穿了她的眉心。
林宴夺过变异的枪械，发现扳机竟是半枚青铜钥匙。
当他扣动扳机的瞬间，便利店所有电子钟同时炸裂，飞溅的碎片在空中拼成血色警告：锚点重置失败，启动最终收容协议地面裂开深渊。
林宴在坠落中看到最深处闪烁着星云般的蓝光，那是由九层青铜环嵌套而成的神秘结构。
每个环上都刻着不同文明的文字，最内层的环心漂浮着——一个胚胎状态的自己。
"认知奇点。
"机械音从胚胎中传来，声纹与林宴完全一致，"你终于来了，第999号载体。
"青铜环开始旋转。
林宴的皮肤逐寸分解成数据流，他的记忆被抽离成发光的丝线，缠绕在青铜环上形成新的铭文。
当最后一块头骨即将消逝时，他突然看到胚胎内部藏着微型便利店，货架前站着穿酒红色套装的孕妇，她正把某个闪着蓝光的芯片放进草莓牛奶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