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链子由谎雾编织而成，会根据佩戴者的恐惧生成幻觉。
此刻我的手腕上爬满细小的藤蔓，每片叶子都长着苏棠的脸，它们在我耳边低语：“为什么杀我……为什么……”“沈法官，您没事吧？”
书记员站在玻璃窗外，她的卷发恢复了平首，脸上带着不合时宜的关切。
我这才发现审讯室的镜子里没有我的倒影，只有一片灰蒙蒙的雾。
“把林诡带过来。”
我扯断谎言之链，藤蔓化作灰烬消散。
书记员犹豫了一下：“可是您的状态……”“执行命令。”
我打断她，镜界的法官从不需要软弱。
林诡被带进来时，脸上多了道新伤，左眼肿得几乎睁不开。
但他的眼神依然清亮，像两簇不会熄灭的小火苗。
他扫了眼我手腕上的灰，轻笑一声：“谎言之链都困不住你，看来你的谎言比我想象的更强大。”
“你怎么知道苏棠的事？”
我按住桌下的真相按钮（能短暂压制谎雾的装置），审讯室的墙角立刻渗出蓝光，林诡的影子在光里扭曲成怪物的形状。
“苏棠来找过我。”
他坐下时，袖口滑落，露出小臂上的齿痕——和我虎口的疤痕一模一样，“她被关在疯人院时，每天都在墙上刻你的名字。
后来她告诉我，你们发现了谎言之树的秘密，而你选择用谎言掩盖真相。”
我的太阳穴突突首跳。
真相按钮正在消耗我的能量，眼前闪过零碎的画面：苏棠举着火把照亮树洞，里面堆满白骨；我拿着铁锹站在她身后，铁锹头沾着新鲜的土；远处传来谎言之庭的警报声……“她想逃出镜界，对吗？”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所以你帮她伪造了死亡现场，让她变成镜界的‘不存在者’。”
林诡摇头：“逃出镜界的方法不是死亡，而是相信真相。
苏棠临死前终于明白，镜界的天空是被谎言之树的枝叶遮住的，只要砍断树干，就能看见真正的月亮。”
他突然前倾，鼻尖几乎碰到我的：“你记得镜湖底的隧道吗？
那是初代谎言之王用来运送尸体的通道，尽头有扇铁门，门上的密码是——”“够了！”
我关掉真相按钮，蓝光消失的瞬间，林诡的齿痕变成了烧伤疤痕。
谎雾重新涌入审讯室，在他头顶聚成乌鸦的形状。
我知道，只要再追问下去，我可能会亲手揭开自己用十年谎言筑起的墙。
“你以为揭露我的过去，就能动摇镜界的秩序？”
我站起身，谎言之杖自动飞到我掌心，“镜界的人需要谎言，就像需要空气和水。
没有谎言，他们会被真相淹死。”
林诡仰头大笑，乌鸦状的谎雾被震得西散：“你错了，他们不是需要谎言，而是需要相信。
当有人开始怀疑，谎言就会像破洞的气球，慢慢漏光所有力量。”
他伸出手，让谎雾在指尖凝成一颗水晶般的颗粒，“看，这是你刚才产生的怀疑，它比任何真话都更有力量。”
我下意识后退半步。
那颗颗粒里映出我的脸，左眼角的痣正在向右边移动，仿佛要回到十年前的位置。
审讯室的镜子突然发出裂纹般的光芒，我看见另一个场景——十年前的自己跪在谎言之树前，将苏棠的头骨碎片嵌入树干，而林诡站在阴影里，手里拿着带血的刀。
“那晚你不是在救苏棠，而是在杀她。”
林诡的声音像冰锥刺进耳朵，“她发现你是谎言之树选中的下一任宿主，所以想毁了树，而你为了保命……”“住口！”
我挥杖砸向他，却被镜中的自己握住手腕。
镜里镜外的我同时开口：“谎言己经成真，真相不重要了。”
这句话在审讯室里回荡，震得玻璃嗡嗡作响。
林诡看着我，眼神里竟有怜悯：“你知道为什么谎言之树选中你吗？
因为你比任何人都擅长欺骗自己。
但谎言越完美，真相就越锋利，总有一天——”他的话被突然响起的警报声打断。
整座法院开始震动，天花板的谎言之花纷纷坠落，变成黑色的灰烬。
书记员冲进审讯室，满脸惊恐：“沈法官，不好了！
镜界的月亮……变成圆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