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序的脚步随着天马踢踏愈来愈近。
仰望苍穹,那些鸿蒙之初的景象一一浮现眼前,时光的隧道里传来遥远的回声。
顷刻间,天旋地转,电闪雷鸣。
似有形而又无形的力量如迅雷霹雳般席卷一切……雾去。
云开。
风来。
大地终归平静,浩淼的天地间倒映着生命的画卷,夕阳下的叹息彻入大地的肺腑。
……他静静地坐在旷野,手里拿着一本《海子诗选》。
片片落叶掠过他的耳旁,轻盈地落在书上。
此时李序感觉自己好像乘着一条破船,在茫茫无边的大海上飘泊,除了狂风巨浪,只有海子诗歌。
这突如其来的惆怅正随着疲倦的视线定格在落英缤纷的季节。
2“假如我在这个世界上没有留下一丝足迹,那该多好!”
蒙昧?
愚蠢?
李序万万没有料到,金书妍居然会从此销声匿迹。
她为什么要在自己的面前上演这一出戏?
李序的人生才刚刚开始,纵使未来前途渺茫,但金书妍的离去,也就失去了最后一丝念想。
回想着三十年来所走过的每一个足迹,他苦笑不己。
烦闷的心情又不由得不去想,似乎是低沉的悲愤,又似乎是无尽的悔恨。
在这个夜里,他很想去倾诉,却始终找不到一个突破口。
或许,他本身就是一个耐人寻味的谜。
正当东方即白的时候,李序还在思索着那句话,“假如我在这个世界上没有留下一丝足迹,那该多好!”
想不到五年之后,他依然如故,正应证了柳钰琪的一句玩笑话。
可历史终究己成历史,谁又会极力地去历史的轮回中,反复论证这种虚妄的意味呢?
李序拉开窗帘,破晓前的黎明被包裹在晦暗的天穹中,别无其它。
远处的山峰依然飘渺,正如他的未来,在天地犹不能分辨的时刻,云雾缭绕。
未来怎会是云雾缭绕?
客观地说,这是一种错位,可谁又说不是呢?
生活中的错位就是一种喜剧,一种让人付之一笑的喜剧,甚至是让人哭笑不得的闹剧。
曾经让李序神驰魄荡、魂牵梦萦的,也正是这云雾缭绕的苍穹;让他终生难忘的记忆里,也是这古刹林立的九华山。
他生平第一次对云雾有了这种亲切的感觉,也是第一次疯狂地恋上了云雾。
云雾以那种永恒不灭的自然法则,昭示着神奇的力量。
千变万化,层出不穷。
人类亦然,善于掩饰自己瞬变虚假的人,有谁不得益于这自然的教化?
……一个人的忍耐力是有限的,当他失去的东西越多时,他就会越来越在乎他所拥有的。
当他醒悟之时,他才会发现他失去了太多,自然愈加地珍惜。
但是,一切并非人们所预料的那样。
正是,无可奈何花落去,几度春秋岁月流。
李序的心里,始终离不开事业与爱情,那个构筑他理想的堡垒。
他觉得如果缺少了爱情,他的理想终将会在孤寂中死去。
无论是曾经的柳钰琪,还是过去的金书妍。
这个堡垒使他变得过于自爱自惜,但这或许就是他性格命运的可悲之处。
3回首往昔,还在D大学求读的李序与陈羽、梁云等人来到九华山。
那是一次安徽省旅游团组织的九华祈福活动,跟所有的善男信女一样,李序怀着无比虔诚的心,在月身宝殿上叩头祷告。
一个预备党员,接受的是马克思无神论教育,即便不在生前,也必将在死后成为共产旗帜下的英魂。
可现实往往就是这么不可思议,他像一个世纪前的老人一样,跪倒在地藏菩萨脚下。
他把所有的理想都寄寓在这尊铜塑的佛像上,并怀着无比虔诚的心,祈求菩萨保佑。
在他俯首甘拜的头的上方,时光飞逝,悄无声息,不可捉摸,无法度量。
正是在他俯首的瞬间,宝殿的上空飘过一团金光。
显然,他没有看见。
这也是后来为什么他不能参透天机的原因。
机遇在很多时候因为他的没看见,或是他的看不见,而与他失之交臂。
但他明白,不是任何人都能得到上天的垂怜。
否则,世界也不会有祸乱,有灾难,有悲悯。
而在此之上,是那失之交臂的、无比向往的美好理想。
他做梦也不曾想到菩萨会跟他开如此残酷的玩笑。
九华山古刹林立,香烟缭绕,是善男信女们朝拜的圣地,香火不断。
在月身宝殿里,李序想起了他的亲情、爱情、事业、友谊、婚姻等等他所想得到的一切。
首到等来金书妍那个百折不回的抉择。
而这并非说,在此之前李序的生活是多么的绚烂华贵,也并非说,在此之后李序的生活是在浑浑噩噩中度过。
走出大殿外,他仰起头来,看了看虚无飘渺的浓烟和云雾缭绕的苍穹。
他似乎也看见了心中的理想,就在这云雾缭绕的苍穹之中。
正是在那个时候,他爱上了那个神秘莫测的云雾。
只是他不知道,他的那片云雾没有上苍庇护。
日上三竿后,一切显得空灵而寂静,正可谓:“鸟鸣山更幽。”
李序和陈羽、梁云走在幽静的小道上,谈着他们彼此的生活趣事,聊着彼此的情感经历。
三剑客的残缺,使得李序心底迸裂出一种幽深的恐惧,一种怅惘的悸动。
面对着“大鹏听经石”那个看破红尘的神鸟,李序感慨道:“禽犹如此,人何以堪?”
也许以后的那些日子里,李序都在疑惑,为什么人们会编织出那么一个忧伤的传说。
大鹏鸟再通灵性,也不至于悲惨到感化成石。
这也能说地藏菩萨普度众生吗?
或许这个困惑将陪伴他一生也未可知,尽管他在一篇日记中如此写道:既然生命终归幻灭,那有什么不可以舍弃?
即使是功名利禄此类人们所热衷的东西,又有什么不可以淡化?
是因为他们超越生命吗?
也许是突发奇想,亦或是情感宣泄,但不能肯定他是真正地弄懂了什么。
这或许就是凡人与神鸟的不可比拟吧。
如今,故地重游。
与其在虚幻中想象,倒不如在现实中作乐。
在那群峰之巅,在那遥远的天际,一切美妙的景色一一浮现在眼前。
曾经的三剑客风采,并没有因为上官苌的离去而荡失无存。
李序更没有料到,他的命运几乎跟上官苌一样。
而他竟然还没有上官苌的坦然释怀。
尽管那不是上官苌自己的选择,可又能如何?
他蓦地想起当年在东流菊江边上,与陈羽、上官苌一起高歌:“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
他们把人生苦短的惆怅,换作慷慨激昂的赞歌。
的确,生命如歌。
远处的树林,浓郁茂荫,青山苍翠,映入眼帘。
在山脚与山脚中间,横亘着一条狭长的石涧。
远处山巅之上,几处奇石屹立,时隐时现。
可现在,在这古刹圣地,在这仙雾缭绕的九华山上,他们又能吟出什么伟大的诗句?
可能在文人的眼里,山,不仅仅是一个自然景物,更多的还是文化载体,情感载体。
如若不然,辛弃疾也不会吟出“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
的千古佳句。
是不是自古文人皆狂妄,没人敢说。
但自古文人皆风流,这句话却是经年流传。
可惜,李序没有继承到风流的基因,而是流淌着狂妄的血液。
这不得不让他在而立之年还来反思自己的情商问题。
他不曾意识到,金书妍竟会在两年后为了她自己的情感归宿,而跟李序提出分手,如同两年前他为自己的情感归宿,而跟柳钰琪提分手一样。
更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分手的时间居然是同一天。
同一天意味着什么,似乎很耐人寻味。
仅仅是巧合?
这似乎又有一种宿命的味道,注定李序必定在轮回中倍受煎熬。
他突然陷入到那种久违的迷惘之中,对自己,对笼罩在周围的寂静感到迷惘。
他心里的最后一线希望也化为泡影,绝望的情绪越来越重,就像九华压顶,让他再也无法翻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