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连下了七天,青川河的水位涨得快要漫过百年老桥的桥洞。沈清云站在窗边,
看着雨幕中若隐若现的桥身,指尖无意识地划过玻璃上凝结的水汽。手机在这时突兀地响起,
屏幕上跳动的“许愿”二字让她心脏猛地一缩。窗台上的绿萝被风吹得摇晃,
叶片上的水珠砸在玻璃上,与窗外的雨声混在一起,像某种不祥的预兆。
一、消失的邀约“清云,你到了吗?”许愿的声音带着电流的杂音,
像是隔着厚重的雨帘传来,“我在老桥这边等你,李邕他们还没到……”“我刚出门,
”沈清云攥紧手机,指节泛白,窗外的雷声恰好炸响,紫蓝色的闪电照亮了桥身斑驳的石缝,
“你别急,我开车过去,最多二十分钟。”她瞥了眼仪表盘上的时间——晚上八点十七分,
距离匿名邀请函上的约定时间还有四十三分钟。“好,我在桥边的老槐树下等你。
”许愿的声音突然顿了顿,呼吸变得急促,“对了,我找到……”电流声骤然尖锐起来,
像是有人猛地扯断了电线,通话被强行切断。沈清云回拨过去,听筒里只剩下单调的忙音,
像是敲在心头的重锤。她抓起伞冲进雨里,引擎发动时,
后视镜里映出自己苍白的脸——三天前,她们五人收到的匿名邀请函正躺在副驾驶座上,
米白色的信封边缘烫着银线,里面的信纸上只有一行打印体:“七月十三日,老桥,
揭开五年前的真相。”五年前的七月十三日,也是这样的暴雨夜。
他们五个医学院的学生在老桥聚会,庆祝即将到来的毕业。后来陈昆掉进了河里,
搜救队捞了三天,只找到他的一只运动鞋。警方最终以意外失足结案,
但沈清云总记得李邕当时染血的袖口,和杨毅躲闪的眼神,还有许愿死死咬住的嘴唇。
车子碾过积水的路面,溅起半米高的水花。沈清云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发颤,
雨刮器徒劳地左右摆动,却刮不净玻璃上疯狂倾泻的雨水。她拐过最后一个弯道时,
老桥的轮廓终于清晰起来——这座始建于民国的石拱桥,
桥栏上的石狮早已被岁月磨平了棱角,桥头的老槐树在狂风中扭曲成怪异的形状,
像个佝偻的老人在雨中守望。沈清云把车停在路边,撑开伞跑向槐树,
伞骨在狂风中发出即将断裂的呻吟。树下空荡荡的,只有一滩被雨水冲淡的泥渍里,
嵌着半枚断裂的银质耳钉。那是许愿戴了五年的耳钉,沈清云认得,是陈昆送她的生日礼物,
一对小巧的银杏叶造型,此刻断口处还沾着暗红的泥。“沈清云?”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李邕撑着黑色的伞站在雨里,昂贵的定制西装被雨水打湿,裤脚沾满泥浆,“许愿呢?
她刚才打电话说已经到了。”他的金丝眼镜滑到鼻尖,镜片上的水珠模糊了眼神。
沈清云举起那半枚耳钉,李邕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喉结滚动了一下:“什么时候发现的?
”“刚到。”沈清云的声音被风吹得七零八落,“她的电话打不通了。”他们沿着桥身寻找,
雨水打湿的青石板上,除了他们的脚印,
还有一串模糊的高跟鞋印——是许愿常穿的细跟款式,鞋印很深,像是负重行走,
一直延伸到桥中间,然后突然消失在断裂的护栏边。护栏的石缝里挂着一缕深色的布料,
沈清云扯下来一看,是许愿今天穿的连衣裙料子。“杨毅呢?”沈清云环顾四周,
暴雨模糊了视线,河面上翻滚的浊浪泛着白沫,像巨兽张开的嘴。“不知道,
我给他打电话没人接。”李邕掏出烟盒,手指在潮湿的烟纸上打滑,
打火机打了三次才燃起微弱的火苗,“当年陈昆就是从这里掉下去的,你说……”“别胡说!
”沈清云打断他,却觉得后颈一阵发凉,像是有人在暗处窥视。
桥洞下突然传来金属碰撞的声响,“哐当”一声,在暴雨中格外清晰,
像是有人踢到了什么东西。两人对视一眼,同时举起手机照亮,
屏幕的光在雨幕中散成朦胧的光晕,他们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向桥洞深处。
积水中漂浮着一个黑色的双肩包,是许愿的——沈清云上周还见过她背着去图书馆。
李邕弯腰捞起来,拉链没拉严,露出里面的笔记本。沈清云翻开湿透的纸页,
上面用铅笔写着几行字,墨迹被雨水晕开,
只能辨认出“陈昆”“不是意外”“他们……”最后一个字被水浸成了墨团,
边缘却隐约能看出是个“都”字。“这是许愿的字迹。”沈清云的声音发颤,
指腹拂过纸页上凹凸的笔痕,“她说她找到……找到什么了?”李邕突然指向桥洞角落,
那里的泥地上有几道拖拽的痕迹,像是什么重物被拉过,尽头是一个被水淹没的排水口,
铁栅栏已经被撬开。他伸手探了探冰冷的河水,摸到一块冰凉的布料,用力一拽,
一件灰色风衣被拉了出来——是杨毅常穿的那件,
沈清云记得他去年冬天总穿着这件风衣去实验室。风衣口袋里掉出个银色的录音笔,
防水外壳上沾着泥浆。沈清云按下播放键,里面传出嘈杂的雨声,夹杂着模糊的争执,
像是隔着厚重的门板在听。“……你不能说出去!”是杨毅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愤怒,
还有布料摩擦的窸窣声。“已经瞒了五年,够了。”许愿的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定,
“陈昆是被我们……”“闭嘴!”另一个声音突然响起,低沉而急促,
沈清云浑身一僵——那是李邕的声音。录音在这里戛然而止,只剩下电流的嘶鸣。
二、尘封的真相警笛声由远及近,红蓝交替的灯光穿透雨幕,在桥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像是跳动的血斑。沈清云坐在警车后座,看着警察在桥洞周围拉起警戒线,
黄色的带子在风雨中飘摇。副驾驶座上的警察正在做笔录,
笔尖划过纸页的声音让她心烦意乱。“沈小姐,五年前陈昆坠河案,
你们五人是最后见到他的人?”年轻的警官转过头,胸牌上写着“张磊”,
眼神锐利得像手术刀,“当时的卷宗显示,你们说他是酒后失足。”“是。
”沈清云避开对方的视线,窗外的老槐树在灯光下投下扭曲的影子,“那天我们同学聚会,
喝多了去桥上吹风,他靠在护栏上,脚下打滑掉下去了。”她的指尖在膝盖上掐出红痕,
五年前她也是这么说的,对着警察,对着老师,对着陈昆的父母。
“但根据刚才找到的录音笔和笔记本,似乎另有隐情?”张警官合上本子,
金属搭扣发出轻响,“另外,李邕和杨毅先生说,您是最后一个和许愿联系的人?
”沈清云猛地抬头,看到李邕和杨毅站在警戒线外,正朝这边看。杨毅的脸色苍白,
嘴唇发紫,像是冻坏了;李邕则面无表情,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在下巴上汇成细流,
滴进深色的西装领口。他们的身影在警灯的映照下忽明忽暗,像两个模糊的鬼影。
“他们在撒谎。”沈清云攥紧拳头,指甲嵌进掌心,“录音里明明有李邕的声音,
而且杨毅的风衣出现在桥洞,他怎么解释?”“杨先生说风衣昨天就丢了,
”张磊的语气平淡,像是在陈述一个无关紧要的事实,“李邕先生则说,
录音里的声音是伪造的,现在技术手段很容易做到。”他顿了顿,
目光落在沈清云发白的脸上,“现在许愿小姐失踪不到二十四小时,我们会先以失踪案立案,
但沈小姐,你们五人之间,似乎藏着不少秘密。”雨在傍晚时分小了些,变成细密的雨丝。
沈清云拒绝了警方提供的住处,独自开车回了家。她住在医学院附近的老小区,六楼,
没有电梯。楼道里的声控灯接触不良,她跺了三次脚才亮起昏黄的光,
照亮楼梯扶手上厚厚的灰尘——她已经很久没回来了,自从毕业后就搬到了市中心,
这里的房子一直空着,像是封存着某个不愿触碰的过去。打开门的瞬间,
一股陌生的气味扑面而来——像是潮湿的泥土混着铁锈,还有淡淡的消毒水味,
和医学院解剖室的味道很像。沈清云皱起眉,按下玄关的开关,
头顶的灯泡闪烁了几下才稳定下来。客厅的茶几上,放着一个从未见过的牛皮纸信封,
上面没有邮票,只有用剪下来的报纸字母拼贴的“沈清云亲启”,字母边缘还沾着些许泥土。
她的心跳骤然加速,环顾四周,房间里的一切都和离开时一样:书架上摆着医学课本,
墙上贴着毕业照,照片上的五人笑得灿烂,陈昆站在中间,胳膊搭在李邕和杨毅肩上,
许愿依偎在陈昆身边,而她站在最边上,嘴角扯着僵硬的笑。沈清云拆开信封,
里面掉出一张泛黄的照片。是五年前的他们五人,站在老桥的槐树下,和墙上那张很像,
但照片上的陈昆脸上被人用红笔打了个叉,而许愿的身影被圈了出来,
旁边写着一行小字:她知道得太多了。字迹歪斜,像是用左手写的。沈清云的呼吸骤然停滞,
照片背面还有一行字:今晚十点,老地方见,带你看陈昆的“真面目”。墨迹还没干透,
晕开了一小片,散发出淡淡的墨香,混杂着那股铁锈味。手机在这时震动,屏幕亮起,
是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别告诉警察,否则许愿就是下一个陈昆。
三、桥洞下的骸骨晚上九点五十,沈清云揣着录音笔和一把折叠刀来到老桥。雨已经停了,
月亮从云缝里钻出来,给湿漉漉的桥面镀上一层冷光,像是撒了一层碎玻璃。
风里带着河水的腥气,吹得人发冷。她按照短信的指示走到桥洞深处,那里的积水退了不少,
露出布满青苔的石壁,摸上去滑腻腻的。“我来了。”她对着黑暗喊道,
声音在空旷的桥洞里回荡,撞在石壁上又弹回来,变成嗡嗡的回响,像是有人在低声回应。
石壁后传来窸窣的响动,像是老鼠在乱窜,又像是有人踩在碎石上。一个黑影缓缓走出来,
身形颀长,穿着深色的外套。沈清云打开手机手电筒,光束照亮了对方的脸——是杨毅。
他的眼镜不见了,右眼下方有块淤青,像是被人打了。“是你?”沈清云后退一步,
后背撞到冰冷的石壁,“信和短信都是你发的?”“是我,”杨毅的声音沙哑,
像是砂纸磨过木头,“我知道你收到了邀请函,也知道许愿找到了证据。
”他从口袋里掏出个透明密封袋,里面装着枚生锈的戒指,铂金的指环已经变成灰黑色,
上面镶嵌的碎钻掉了大半,“这是陈昆的戒指,五年前我在桥洞底部找到的,
上面有不属于他的血迹。”沈清云盯着那枚戒指,心脏狂跳。她记得这枚戒指,
陈昆说是他攒了三个月零花钱买的,准备毕业时送给许愿当求婚戒指。五年前的那个晚上,
他还得意洋洋地拿给她看,说钻石虽小,但代表他的心意。她突然想起,
那天晚上李邕的手背被碎酒瓶划伤,血流不止,是她拿的纱布给他包扎的。
“许愿找到的是陈昆的日记,”杨毅的声音发颤,牙齿在打颤,不知道是冷的还是怕的,
“她昨天告诉我,日记里写着……当年他发现李邕挪用实验室的经费,想举报,
结果被李邕推下河。我们都以为他是失足,其实是帮李邕掩盖了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