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的时候,肺里像塞满了烧红的煤渣。每吸一口气都是撕裂般的疼。
赵老四的皮鞋踩在我脸上,黏糊糊的煤泥糊住了我的眼睛。“李建军,你算个什么东西?
”他的声音裹着矿道里的风,又冷又硬。“敢跟老子抢水?”我想张口骂他,
喉咙里却只能发出嗬嗬的破风声。眼角的余光里,王丽就站在旁边。我孩子的妈。
她手里攥着个军用水壶,壶底偶尔晃出点水影。那是我藏在枕头下,
打算留给李浩喝的最后半壶水。“建军,别怪我们。”她的声音轻飘飘的,像怕弄脏了自己,
“要怪就怪你没本事,护不住我们娘俩。”李浩呢?我的儿子,
那个昨天还跟我要算术本的半大孩子。他躲在王丽身后。手里捏着我给他买的那支蓝杆钢笔。
笔尖对着我,像根淬了毒的针。赵老四掏出个打火机,火苗在黑暗里窜了窜。“兄弟们,
这孙子偷矿上的雷管,想炸了咱们唯一的出路。”他提高了嗓门,
对着周围影影绰绰的人影喊。“这种败类,留着也是祸害!”没人说话。
矿道里只有风的呜咽声。我知道,他们不是不敢说。是渴得没力气了。整个矿区断水三天。
只有赵老四手里有水源。谁敢忤逆他?炸药的引线被点燃了。刺啦刺啦的声响,
比我的心跳还急。赵老四拽着王丽往安全区走。经过我身边时,王丽低头看了我一眼。
那眼神,比矿底的冰碴子还凉。李浩被她拉着,一步三回头。我最后看见的,
是赵老四揣在裤兜里的矿泉水瓶。瓶身上的标签还没撕。矿泉水。真讽刺。
在这能渴死人的地方,这三个字像道催命符。轰隆——天塌了。或者说,是矿道塌了。
石头砸在身上的时候,我突然想笑。原来被埋在黑暗里,是这种滋味。
要是……要是能重来一次……我要让他们所有人。都尝尝。猛地睁开眼。不是黑暗。
是昏黄的灯泡。吊在天花板上,晃悠得人头晕。我大口喘着气。肺里没有煤渣。
只有宿舍里特有的霉味和汗味。低头看胸口。没有血。也没有被钢钎捅穿的洞。摸了摸,
皮肤是完整的。甚至还能感觉到心脏在砰砰跳。怎么回事?我不是死了吗?
被埋在三号矿道的废墟里了。我挣扎着坐起来。硬板床硌得我骨头疼。
墙上贴着张皱巴巴的日历。红圈圈住的日期,刺得我眼睛生疼。6月15号。
距离矿道“塌方”,还有七天。我……重生了?老天爷跟我开了个天大的玩笑?还是说,
这是我临死前的幻觉?我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把。钻心的疼。不是幻觉。我真的回来了。
回到了七天前。回到了这场噩梦开始之前。宿舍门“哐当”一声被踹开。
冷风裹着煤渣灌进来。王三叼着烟,吊儿郎当地站在门口。“李建军,挺能睡啊?
”他吐了个烟圈,眼神跟刀子似的刮过我,“昨天赵矿长让你去清理废料场,你他妈敢装病?
”我愣住了。王三。赵老四最得力的狗腿子。前世就是他,把我骗到三号矿道,
然后给了我一闷棍。我下意识地摸了摸后脑勺。没有包。对。现在是六天前。还没到那一步。
王三见我不说话,上前一步,抬脚就踹在我的床板上。“哑巴了?”床板发出吱呀的惨叫,
“跟你说话呢!听见没有?”我猛地回神。不能冲动。现在还不是时候。我掀开薄被,
赶紧从床上下来。腿有点软。不是吓的。是饿的。也是激动的。“三……三哥。
”我故意让自己的声音带点怯懦,“我昨天是真有点头晕,不是装病。”“头晕?
”王三嗤笑一声,伸手就给了我一巴掌。啪!火辣辣的疼,从脸颊蔓延到耳根。
“我看你是欠揍!”他唾沫星子喷在我脸上,“赵矿长的话你也敢不听?
今天给我滚去三号矿道,清理最里面的碎石!”三号矿道。又是那地方。我攥紧了拳头。
指甲深深嵌进掌心。疼。但这点疼,跟被埋在底下比起来,算个屁。“怎么?
”王三眯起眼睛,“不服气?”“不。”我低下头,声音压得更低,“我去。我现在就去。
”识时务者为俊杰。前世的教训够深刻了。硬碰硬,只会死得更快。王三见我服软,
满意地哼了一声。“算你识相。”他转身往外走,临出门时又回头警告,“要是敢偷懒,
看我怎么收拾你!”门被甩上了。我站在原地。脸颊还在疼。但心里的火,烧得更旺了。
王三。赵老四。王丽。还有……李浩。你们一个个。都等着。我走到床前。掀开枕头。
底下压着半截铅笔。还有个皱巴巴的烟盒。红塔山的。是我前世舍不得扔,
攒着当草稿纸用的。我拿起铅笔。在烟盒背面,用力划了起来。凭着记忆。
画出老井口的位置。画出那条被遗忘的地下水脉。画出赵老四藏水的具体方位。
笔尖在硬纸壳上划出刺耳的声响。就像我此刻的心跳。急促。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前世,
我是无意中发现那个秘密的。在清理老井口废料时,听见了水流声。
我傻乎乎地跑去告诉赵老四。以为能分点水给工友们。结果呢?引来了杀身之祸。
他不仅霸占了水源。还联合王丽,给我扣上了“偷矿”的罪名。就连我的亲儿子,
都成了帮凶。想到李浩,我的手顿了顿。铅笔尖断了。那孩子……到底是被王丽教唆的。
还是……本性就那么凉薄?这个问题,前世到死我都没弄明白。这一世。或许能找到答案。
但现在。不重要。重要的是复仇。是活下去。是让那些披着人皮的畜生,付出代价。
肚子饿得咕咕叫。我把烟盒小心翼翼地折好,塞回枕头底下。走出宿舍。
外面的天是灰蒙蒙的。跟我记忆里的每一天都一样。矿区里弥漫着煤尘。工人们低着头,
拖着沉重的脚步去上工。一个个面黄肌瘦。嘴唇干裂。眼里没有光。像一群被圈养的牲口。
赵老四就像那个拿着鞭子的主人。掌握着所有人的生死。我看见王丽了。她挎着个篮子,
从赵老四的办公室出来。篮子上盖着块布。鼓鼓囊囊的。不用想也知道里面是什么。吃的。
或者水。她看见我了。脚步顿了一下。眼神复杂。有惊讶。有厌恶。
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她很快别过脸,加快脚步往家属区走。那方向,
是我们住的那间破屋子。也是李浩在的地方。我要不要追上去?问问她为什么?
问问她良心是不是被狗吃了?脚步刚抬起来,又硬生生停下。问了又能怎么样?
得到一句“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还是“要怪就怪你没本事”?没意思。真没意思。
我转身走向食堂。现在最重要的,是填饱肚子。有力气。才能做事。食堂里飘着一股馊味。
大师傅老李头正用个破勺子,慢悠悠地给工人打饭。所谓的饭,就是稀得能照见人影的米汤。
还有半个硬得能硌掉牙的窝头。我排到队伍最后。前面的人一个个沉默地接过自己的那份。
没人说话。连抱怨的力气都没有。轮到我时,老李头抬头看了我一眼。他眼睛里布满血丝。
眼袋耷拉着,像是好几天没睡了。“建军?”他压低声音,“你昨天没事吧?王三那狗东西,
下手忒狠。”我心里一动。老李头。前世唯一一个偷偷给我水喝的人。也是因为这个,
被赵老四打断了腿。最后好像是……渴死在宿舍里了?记不清了。那时候,我自顾不暇。
“没事,李叔。”我接过那半碗米汤和窝头,声音有点哑,“皮糙肉厚,耐揍。
”老李头叹了口气。往我手里又塞了半个窝头。“藏好。”他飞快地说,“赵老四刚才来过,
让把剩下的米都锁起来,说救援物资还得等十天才能到。”十天?我心里冷笑。
前世他也是这么说的。结果呢?救援三天就到了。他把所有物资都藏了起来,
打算等把我们都渴死饿死,再独吞。这个畜生。“谢谢李叔。
”我把额外的半个窝头揣进怀里,“对了,食堂后面的水管是不是坏了?我看有点漏水,
下午收工我帮您修修?”老李头愣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疑惑。“水管?没坏啊。
”“可能是我看错了。”我笑了笑,“反正我下午没事,去看看总没错,万一真漏了呢?
浪费水。”老李头还是没明白。但他点了点头。“行。”我端着碗,找了个角落蹲下。
米汤寡淡无味。但我喝得很慢。每一口,都像是在品尝前世的苦难。
也像是在积蓄复仇的力量。远处。赵老四的办公室门开了。他挺着啤酒肚,站在门口剔牙。
阳光照在他脸上。肥肉油光锃亮。刺眼得很。我抬起头。正好对上他的视线。
他冲我举了举手里的茶杯。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我低下头。把最后一口米汤喝完。
碗底朝天。就像我此刻的决心。这一世。我不仅要喝饱水。还要让那些欠了我的。连本带利。
都吐出来。下午上工。我被分到了三号矿道。王三亲自“监督”。手里拿着根钢钎。
时不时往我身上招呼一下。“快点!磨磨蹭蹭的,想偷懒是不是?”“这块石头,搬不动?
我看你是不想活了!”我没吭声。默默地搬着石头。汗水顺着额头往下淌。滴在地上,
瞬间就被煤尘吸干。矿道里很暗。只有头顶的矿灯发出微弱的光。空气里弥漫着瓦斯的味道。
呛得人难受。我知道。赵老四把我安排到这里。没安好心。这里是事故高发区。
随便一点火星,就能引起爆炸。前世,他就是在这里给我下的套。我一边搬石头,
一边留意四周。果然。在一堆废弃的木料后面。藏着几捆雷管。崭新的。上面还有出厂日期。
是昨天刚到的货。赵老四这是……等不及了?想提前动手?我心里冷笑。也好。
省得我再等七天。我假装没看见。继续往前挪。趁王三转身吐唾沫的功夫。
飞快地把那几捆雷管拖到通风管道的夹层里。又在原来的位置撒了一把硫磺粉。这东西,
遇水就冒烟。到时候。能争取一点时间。就够了。收工的时候,路过赵老四的办公室。
门没关严。里面传出吵架的声音。是王丽。她的声音尖利,带着哭腔。“赵老四!
你不是说就等七天吗?现在又说要提前?我儿子快渴死了!你到底有没有水?
”赵老四的声音不耐烦得很。“急什么?”“再等等。”“等把那群傻子都处理干净了,
整个矿区的水,都是我们的!”“到时候别说喝水,你想天天洗澡都没问题!
”“那李建军呢?”王丽问。“他?”赵老四嗤笑一声,“明天就让他下三号矿道,
找个理由,让他永远留在下面,省得碍事。”王丽没说话了。大概是被说服了。或者说。
是被“天天洗澡”这个承诺打动了。我站在门外。手脚冰凉。原来如此。原来她什么都知道。
知道赵老四的计划。知道我会死。甚至……可能还参与了策划。我以前怎么就没看出来?
总以为她是被胁迫的。总觉得她是为了李浩才委身于赵老四。真是……瞎了眼。
我悄无声息地离开。脚步比来时沉重了许多。不是累的。是心冷。回到宿舍。
同屋的老马正坐在床边偷偷抹眼泪。他女儿有哮喘。需要干净的水。但赵老四说,
“病人浪费水”,把他们家的供水停了。我走过去。从怀里掏出中午老李头给的那半个窝头。
递给他。“马哥,吃点东西。”老马抬起头。眼睛通红。“建军……”他哽咽着说不出话。
“我知道赵老四把水藏在哪。”我压低声音,看着他的眼睛,“想不想让你女儿活下去?
”老马猛地愣住了。眼睛里瞬间爆发出一丝光。像濒死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你……你说什么?”“我说。”我一字一句地说,“我知道水在哪。”“而且。
”“我还知道,赵老四打算明天就动手,把我们都埋在矿道里。
”老马的脸“唰”地一下白了。嘴唇哆嗦着。“他……他真的敢?”“你觉得。”我看着他,
“他有什么不敢的?”老马沉默了。矿区里的人,谁不知道赵老四的狠辣?
他连自己的亲弟弟都能坑,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我帮你。”过了好一会儿,
老马猛地抬起头,眼里全是血丝,“只要能让我女儿活下去,我跟他拼了!”我点了点头。
“不止你。”“还有很多人。”“我们一起。”窗外的风,呼呼地刮着。像鬼哭。
我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还有四天。不。可能只有三天了。赵老四要提前动手。
我也要加快脚步。我摸出藏在枕头下的烟盒。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看着上面的水源地图。
心里一遍遍地盘算着。王三那边,可以试试策反。他跟赵老四,也不是铁板一块。老李头。
老马。还有那些被赵老四欺压过的工友。只要给他们一点希望。一点好处。
他们会站在我这边的。毕竟。谁不想活下去呢?翻身下床。我走到门口。推开一条缝。外面。
一片漆黑。只有赵老四办公室的灯还亮着。像一只蛰伏的野兽。在黑暗中。等着猎物上钩。
我关上门。黑暗中。我握紧了拳头。赵老四。王丽。等着吧。这一次。猎人和猎物的身份。
该换一换了。七天。不。三天。足够了。天还没亮。宿舍门就被砸得咚咚响。
王三的破锣嗓子在外面吼。“都给我起来!赵矿长有令,今天所有人去废料场集合!
”我心里咯噔一下。不对劲。按计划,他应该明天才动手。难道是发现雷管不见了?
我迅速穿好衣服。把藏着的烟盒地图塞进鞋底。开门时,王三正踹着老马的门。“快点!
磨磨蹭蹭的,想找死?”老马的女儿昨晚哮喘犯了。脸憋得发紫。他抱着孩子,眼眶通红。
“三哥,孩子实在不行了,能不能……”“能不能什么?”王三一把推开他,“赵矿长说了,
谁不去就没饭吃!饿死活该!”孩子哇地一声哭了。声音嘶哑。听着人心揪。我走过去,
把老马扶起来。“马哥,先去集合。”我低声说,“我有办法。”老马看着我。
眼里全是绝望。但他还是点了点头。抱着孩子,跟在队伍后面。废料场已经站满了人。
赵老四站在高台上。王丽站在他旁边。手里拿着个保温杯。时不时喝一口。阳光照在杯壁上。
晃出细碎的光。是水。绝对是水。底下的矿工们。一个个嘴唇干裂。喉咙里像塞了团火。
死死盯着那个杯子。赵老四清了清嗓子。“都安静!”“跟大家说个事。
”“救援物资暂时到不了。”“矿区的存水,只够维持三天。”“从今天起,实行配给制!
”他顿了顿。扫了眼底下的人。“每天每人,两勺水。”两勺?还不够润嗓子的!
人群里炸开了锅。“矿长!这不行啊!我家老人快渴死了!”“就是!怎么能这么少?
”“你是不是把水藏起来了?”赵老四脸色一沉。“吵什么?”“有两勺就不错了!
不想喝的,现在就滚!”“谁再敢造谣,别怪我不客气!”他扬了扬手里的鞭子。
是真的鞭子。不知道从哪弄来的。人群瞬间安静了。敢怒不敢言。我看着高台上的赵老四。
他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像在欣赏自己的杰作。这个畜生。他就是故意的。
用这点水吊着所有人的命。让我们像狗一样听话。突然。老李头从人群里冲了出去。
“赵老四!你不能这么做!”他手里举着个破碗,“昨天我还看见你库房里有好几桶水!
”赵老四的脸瞬间黑了。“老东西,你胡说八道什么?”“我没胡说!”老李头红着眼,
“我亲眼看见的!你给王丽的保温杯里,就是那里的水!”王丽吓得往后缩了缩。
赵老四一脚踹在老李头肚子上。“给我打!”他指着老李头,对王三和几个狗腿子喊,
“打断他的腿!让他知道造谣的下场!”王三他们像饿狼一样扑上去。
拳头和脚落在老李头身上。骨头断裂的声音。听得人牙酸。老李头惨叫着。却还在骂。
“赵老四!你不得好死!”“你会遭报应的!”没人敢上前。都低着头。浑身发抖。包括我。
我死死攥着拳头。指甲嵌进肉里。血顺着指缝流下来。我知道。现在冲上去。只会死得更快。
但这口气。堵在胸口。快要炸了。“还有谁不服?”赵老四吼道。没人说话。
连呼吸都放轻了。他满意地点点头。“王丽,开始发水。”王丽提着个水桶。
慢悠悠地走下来。桶里装着浑浊的水。像泥浆。她用个小勺子。每人两勺。轮到我的时候。
她故意把勺子歪了歪。大半勺水都洒在了地上。“哎呀,不好意思。”她假惺惺地说。
我看着她。眼里的火快要喷出来。她却笑了。笑得像只偷腥的猫。轮到老马时。
他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丽姐,求你多给一勺。”他抱着孩子,额头磕在地上,
“孩子快不行了,求你了!”王丽皱着眉。一脚踢开他的手。“规矩就是规矩,怎么能破?
”“再说了,”她瞥了眼孩子,“这孩子能不能活过今天还不一定呢,浪费水。
”孩子又哭了。声音越来越弱。老马猛地抬起头。眼睛红得像要滴血。他扑向王丽。
“我杀了你这个毒妇!”没等靠近。就被王三一脚踹倒在地。“敢动丽姐?找死!
”王三骑在他身上。拳头往死里砸。老马抱着头。发出沉闷的哼声。我再也忍不住了。
冲上去推开王三。“住手!”王三愣了一下。随即笑了。“李建军?你他妈敢管闲事?
”他一拳打过来。我没躲。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下。嘴角立刻见了血。“打啊。”我抹了把嘴,
看着他,“有本事今天就打死我。”“不然。”我压低声音,
“你藏在枕头底下的那点私房钱,明天就会出现在赵老四桌上。”王三的脸瞬间变了。
他堵伯欠了钱。偷偷藏了点钱想跑路。这事只有我知道。前世他被赵老四发现,打断了腿。
“你……”王三指着我。眼里又恨又怕。“滚。”我说。他咬了咬牙。最终还是没敢再动手。
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走了。我扶起老马。他鼻子淌着血。嘴里还在念叨。
“水……给我水……”我从怀里掏出个小瓶子。是昨晚偷偷从通风管接的冷凝水。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