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的狗瘫痪了,我妈要把它安乐死,但我妈不知道,我们家的狗是神仙。“旺财。
”我跪在地上,轻轻抚摸着它僵硬的后腿,心疼得像被一只大手攥住,连呼吸都带着刺痛。
旺财是我十岁生日时,我爸从乡下抱回来的小土狗。它陪了我整整八年,
从我扎着马尾穿着校服,到如今大学毕业踏入社会。而现在,
它就那么安静地趴在冰冷的地板上,曾经最有活力的后半身,如今像一截枯木,纹丝不动。
只有那双黑亮的眼睛,在看到我时,还努力地流露出一丝依赖和委屈。
我妈叉着腰站在客厅中央,像个宣判官一样,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和旺财。“行了,
别在那儿哭哭啼啼的,有什么用?”她的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我早就说了,
养狗就是个麻烦。你看现在,瘫了,怎么办?”我红着眼睛抬头看她:“妈,
我们带旺财去看医生吧,它肯定很难受。”“看医生?”我妈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嗤笑一声,“不用看了,看了也白看。狗老了瘫了,医生就一句话,让安乐死,
白花那个检查费!”“它才八岁!还没老!”我忍不住反驳。“八岁还不老?
狗的八岁相当于人的五六十岁了!说瘫就瘫,就是到岁数了。”她挥了挥手,
语气是不容置疑的决绝,“我明天就给你舅舅打电话,他认识宠物医院的人,找个熟人,
便宜点,给它打了针,让它早点解脱。你也别难受了,这是为它好。”为它好?
我看着旺财湿漉漉的眼睛,它明明那么想活下去。我妈口中的“为它好”,
不过是“为她自己省事”的借口罢了。“不行!”我猛地站起来,挡在旺财身前,“我不准!
”“嘿!你这孩子,翅膀硬了是吧?我的话你都不听了?”我妈的眉毛立了起来,
这是她发怒的前兆,“我告诉你,这个家,还是我说了算!一只畜生,你还真当成宝了?
吃我的喝我的,现在瘫在家里,以后屎尿都得我伺候?我可没那个闲工夫!
”“它不用你伺服!我来!”我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旺财是我要养的,
我会对它负责到底!”“你负责?你怎么负责?”我妈双手抱在胸前,冷眼看着我,
“你那点工资,自己够花吗?还给狗看病?别天真了!我这都是为你好,长痛不如短痛,
你以后就明白了。”又是“为你好”。从小到大,这句话像一个魔咒,笼罩着我的整个生活。
为你好,所以你的压岁钱我帮你“保管”了。为你好,所以你的志愿必须填我选的师范专业。
为你好,所以你毕业了就赶紧回家考公务员,别在外面瞎折腾。如今,
她又要用这句“为你好”,来决定旺财的生死。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里的哽咽,
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而坚定。“妈,医生还没看,谁都不能给旺财判死刑。明天,
我必须带它去医院。”我妈看着我寸步不让的样子,脸色越来越难看。
客厅里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行,行啊。”她怒极反笑,指着我,“你真是长本事了。
要去是吧?去!我倒要看看,医院能给你说出个什么花来!到时候别哭着回来求我!”说完,
她“砰”的一声摔门进了自己房间。客厅里只剩下我和旺财。我蹲下身,
把脸埋在它温暖的毛发里,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旺财,别怕,我不会放弃你的。
”旺财仿佛听懂了,伸出舌头,费力地舔了舔我的手背。我心里清楚,我妈从来说一不二。
她说要“处理”掉旺财,就绝对不是说说而已。我必须在她行动之前,找到救旺财的办法。
那一夜,我几乎没睡,抱着旺财,在网上疯狂地查找着宠物医院的资料和狗狗瘫痪的病例。
天刚蒙蒙亮,我用自己所有的积蓄,在手机上叫了一辆专车。
然后用床单小心翼翼地将旺财包裹起来,像抱着一个易碎的珍宝,趁着我妈还没起床,
悄悄地溜出了家门。宠物医院里弥漫着一股消毒水的味道,冰冷而陌生。我抱着旺财,
坐在冰凉的塑料椅上,心脏随着走廊里来回走动的脚步声,一阵阵地发紧。
周围都是和我一样,抱着自家宠物,满脸焦急的主人。可我总觉得,只有我一个人,
是背着家里人,偷偷摸摸跑出来的。“下一个,周佳佳的狗,旺财。
”护士的叫声让我一个激灵,我赶紧抱着旺财走进诊室。医生是个很温和的中年男人,
他戴着口罩,眼神却很专注。他让护士帮忙,小心地将旺财抬到诊疗台上,
然后开始进行细致的检查。他按压着旺财的脊椎,测试它后腿的神经反射。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生怕他下一秒就抬起头,对我说出和我妈一样的话:“没办法了,
准备后事吧。”经过一系列的检查,又拍了片子,医生终于摘下了口罩。他看着片子,
又看了看紧张得快要窒息的我,沉吟了片刻,说:“情况不算最糟。是急性椎间盘突出,
压迫到了神经中枢,所以导致了后肢瘫痪。”我紧张地问:“那……那能治吗?”“能治。
”医生肯定的两个字,像一道光,瞬间照亮了我灰暗的世界。我的眼泪差点当场就涌了出来。
“但是,”他话锋一转,“治疗费用不低。最佳方案是立刻进行手术,
把突出的椎间盘取出来,解除神经压迫。手术加上后期的住院康复理疗,第一期的费用,
大概要两万左右。”两……两万?我脑子里“嗡”的一声,仿佛被人迎头打了一闷棍。
我才刚毕业一年,在一家小公司做文员,每个月工资刨去吃穿用度,能存下的钱寥寥无几。
这两万,几乎是我工作以来,所有的积蓄。我看着诊疗台上一动不动的旺财,
又想到那个冰冷的存折数字,心里一阵发凉。医生看出了我的窘迫,补充道:“当然,
也有保守治疗方案,就是通过针灸、药物和理疗,但那个过程很漫长,
效果也不敢百分百保证,而且后期花的钱,零零总总加起来,可能也差不多。
”就在我天人交战,脑子乱成一团的时候,我的手机响了。来电显示上那个刺眼的“妈”字,
让我的心猛地一沉。我拿着手机走到走廊尽头,颤抖着按下了接听键。“喂,
妈……”“你去哪了?!狗呢?!”我妈的声音像连珠炮一样,充满了怒火,
显然是发现我和旺财都不见了。我稳了稳心神,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我在医院,
带旺财看病。”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随即爆发出更大的音量:“去医院了?
我昨天说什么来着,浪费那个钱干嘛!医生怎么说?是不是让你安乐死?我告诉你,
钱花了就花了,赶紧把狗带回来,我已经给你舅舅打过电话了!”那一瞬间,
所有的委屈和愤怒都涌上了心头。我捏紧了手机,几乎是吼出来的:“医生说能治!
旺财能治好!是它的脊椎出了问题,可以做手术!”“手术?”我妈的声调拔高,
充满了质疑,“手术要多少钱?”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实话:“……两万。
”电话那头死一般的寂静。我甚至能想象到我妈在电话那头,因为震惊和愤怒而扭曲的脸。
“两万?!周佳佳你是不是疯了!”果不其然,她的尖叫声刺得我耳膜生疼。
“你花钱治疗啊?我养你这么大,给你吃给你穿,供你上大学,我花了多少钱?
我还指望你赶紧挣钱孝敬我呢!你倒好,为了个畜生,要把两万块钱扔水里?
你哪来的钱啊你?!”“用我自己的钱!”“你自己的钱?你的钱就不是钱了?
那是我辛辛苦苦把你养大,你才能赚来的钱!我告诉你,周佳佳,
你要是敢把那两万块钱给一条狗花了,你就别认我这个妈!我一分钱都不会给你!
你自己看着办!”“啪”的一声,电话被挂断了。我握着手机,站在原地,浑身冰凉。
走廊里人来人往,他们的声音、脚步声,都变得遥远而模糊。只有我妈那些刻薄的话,
像一把把锋利的刀子,在我心里来回地割。为什么?为什么在她的眼里,
旺财就只是一条不值钱的“畜生”?为什么我用自己挣的钱,去救一条陪伴了我八年的生命,
就是大逆不道?我慢慢地走回诊室门口,透过玻璃窗,看到旺财正安静地趴在台子上,
它的眼睛一直望着门口的方向,像是在等我。那一刻,所有的犹豫和软弱,都烟消云散了。
我推开门,走到医生面前,抬起通红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医生,我们做手术。
钱,我想办法。”手术很成功。当我看到医生疲惫却带着微笑的脸,
听到他说“压迫神经的椎间盘已经取出来了,接下来就看它自己的恢复了”时,
我整个人都瘫软在了椅子上。紧绷了几天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
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空虚和茫然。我的银行卡被刷空了。接下来的每一天,
旺财的住院费、康复理疗费,都像一座山一样压在我的心头。我不敢回家。那天挂了电话后,
我妈又给我发了几十条语音信息,
内容无外乎是骂我“白眼狼”、“胳膊肘往外拐”、“为了条狗不要亲妈”。
我一条都没听完,直接将手机调成了静音。我白天在公司上班,中午休息的一个小时,
就坐半个多小时的地铁去看旺财。晚上,我就在医院附近找了个最便宜的小旅馆住下,
房间小得只有一个床和一张桌子,空气里都是潮湿的霉味。可只要想到旺财在慢慢变好,
我就觉得这一切都值了。旺财很争气。术后第三天,它的后腿就能轻微地动一下了。
护士带着它做水下理疗的时候,我能看到它僵硬的腿,在水的浮力下,努力地划动着。
术后第五天,在康复支架的帮助下,它能勉强站起来走两步了。虽然摇摇晃晃,
随时都可能摔倒,但它黑亮的眼睛里,重新燃起了光。我每天都用手机记录下它恢复的点滴,
看着视频里它越来越好的样子,累了一天的疲惫都会一扫而空。我开始疯狂地做兼职。
下班后去做家教,周末去餐厅端盘子,甚至接了一些帮人写文案的零活。
我每天只睡四五个小时,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眼下的乌青浓得像烟熏妆。
同事都劝我别太拼了,可他们不知道,我慢一点,旺财的治疗费就没了着落。那天,
我刚在餐厅打完工,拖着灌了铅一样的双腿回到小旅馆,
却在门口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我爸。他看起来比我还憔悴,头发乱糟糟的,
眼窝深陷,手里还提着一个保温桶。“佳佳。”他看到我,声音有些沙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