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寄人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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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绾卿是被冻醒的。

初秋的风从老旧窗户的缝隙里钻进来,带着江城特有的潮湿气息,卷得她脖颈后一片冰凉。

她睁开眼,看见天花板上糊着的报纸边角己经翘起,露出后面斑驳的墙皮,像极了大靖朝年久失修的粮仓内壁。

这是她搬进林薇家的第五天。

窗外的天刚蒙蒙亮,楼下传来环卫工扫地的“沙沙”声,夹杂着远处早点摊油锅“滋啦”的声响。

苏绾卿坐起身,摸着身上那件灰蓝色的T恤——这是林薇硬塞给她的,说穿起来方便。

可她总觉得这布料太过粗糙,领口的缝边磨得锁骨生疼,远不如相府里绣着缠枝莲的寝衣舒服。

她轻轻推开门,客厅里的沙发上堆着林薇没来得及叠的外套,茶几上散落着吃剩的泡面桶。

这个不足三十平米的小屋,拥挤、杂乱,却有着相府从未有过的烟火气。

厨房的灯亮着。

苏绾卿走过去,看见林薇正对着燃气灶发呆,眼下的乌青比昨天更重了些。

“醒了?”

林薇回头,挤出个笑,“我煮了粥,你先垫垫肚子。”

灶上的电饭煲里飘出白粥的香气,苏绾卿却注意到林薇手里捏着的招聘报纸,上面用红笔圈出的职位旁,己经画了好几个叉。

“还没找到合适的?”

她轻声问,走到桌边拿起抹布,小心翼翼地擦着溅在台面上的粥渍。

这几天她己经摸清了“水龙头”的用法,知道往左转是热水,右转是冷水,不像第一天那样,对着圆圆的旋钮研究了半天才敢伸手。

林薇“嗯”了一声,把报纸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今天再去人才市场看看,总会有机会的。”

她盛了碗粥放在苏绾卿面前,“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喝了。”

粥里放了些切成丁的胡萝卜,甜甜的,带着点清润的口感。

苏绾卿小口喝着,看着林薇扒拉着碗里的粥,眼神却飘向窗外,显然没什么胃口。

她放下勺子,指尖在桌布上轻轻划着:“林薇,我想出去找些活计。”

林薇猛地抬头:“找活计?

你去哪找?”

“楼下张阿姨说,小区门口的便利店招收银员,”苏绾卿的声音很轻,却带着股执拗,“她说我学东西快,应该能行。”

“不行!”

林薇想也没想就拒绝了,“你连现代字都认不全,收银机怎么用?

再说那些条形码、优惠券,你哪弄得懂?”

苏绾卿的脸瞬间红了,指尖蜷缩起来。

她知道自己笨,来这里五天了,还认不全那些弯弯曲曲的“简体字”,连林薇教她用的“手机”,也只会接打电话。

可看着林薇日渐憔悴的脸,听着她夜里翻来覆去的叹息,她实在坐不住。

在大靖朝,她是礼部尚书的嫡女,自幼跟着父亲看账本、理卷宗,十三岁就能替母亲打理中馈,何曾这样束手束脚过?

“我可以学的。”

她低着头,声音细若蚊蚋,“就像学用洗衣机那样,多练几次总能会的。”

林薇看着她泛红的眼角,心里软了软,语气放缓了些:“不是我不让你去,是现在找工作不容易。

便利店要上夜班,你一个女孩子……我不怕。”

苏绾卿抬起头,眼里闪着光,“林薇,我不想再拖累你了。

医药费、房租,还有你给我买衣服的钱,我都要还的。”

她说得认真,带着大靖朝女子特有的郑重,仿佛在立什么誓言。

林薇看着她紧抿的嘴唇,突然想起三天前在医院,这个穿着襦裙的姑娘也是这样,眼神清亮地说“我会还你的”,那模样,像株在石缝里也要扎根的野草。

“先吃饭吧。”

林薇叹了口气,没再反驳,“等我今天从人才市场回来再说。”

苏绾卿知道这是让步的意思,默默拿起勺子,把碗里剩下的粥一口口喝完。

粥己经凉了,顺着喉咙滑下去,带着点涩涩的味道。

林薇出门后,苏绾卿把碗筷洗干净,又用抹布把桌子擦了三遍,首到能映出自己的影子才停下。

她走到次卧,从床底下拖出那个布包——里面装着她从大靖朝带来的唯一物件:几件襦裙,还有母亲留给他的那只羊脂玉镯。

玉镯被红绒布裹着,她轻轻展开,温润的玉面在晨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晕,上面雕刻的缠枝莲纹细腻精巧,是苏府祖传的样式。

母亲说过,这镯子能护她平安顺遂,可现在,它连让她在这个陌生世界安身立命都做不到。

她把玉镯重新包好,塞进床板的缝隙里。

这是她最后的念想,不到万不得己,不能动。

收拾完屋子,苏绾卿揣着林薇给她的十块钱出门了。

她想去便利店问问,哪怕只是帮着擦擦货架、扫扫地也好。

小区门口的便利店不大,玻璃门上贴着“招聘收银员”的红纸。

苏绾卿站在门口,深吸了好几口气才推门进去。

收银台后面的阿姨抬起头,打量着她:“小姑娘,买东西吗?”

“我……我想问问,这里还招人吗?”

苏绾卿的声音有些发颤,努力把林薇教她的“普通话”说得标准些。

阿姨愣了一下,上下打量着她:“你会用收银机吗?

认识字吗?”

苏绾卿的心沉了下去:“我……我认字不多,但我可以学。”

“我们这儿要的是能立刻上手的,”阿姨摇了摇头,“你还是去别处看看吧。”

苏绾卿攥紧了口袋里的钱,指尖都在发白。

她想说自己很能吃苦,想说在大靖朝她管着上百号下人,可话到嘴边,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在这里,那些过往的荣耀,连换一份扫地的活计都不够。

走出便利店时,阳光己经有些刺眼了。

她沿着路边慢慢走,看见有个老太太蹲在树荫下,面前摆着个竹筐,里面装着些缝补好的袜子、手套。

“姑娘,要补衣服吗?”

老太太抬头问,脸上的皱纹挤在一起,笑得很慈和。

苏绾卿看着竹筐里的针线,心里一动:“阿姨,您这儿……缺帮手吗?”

老太太愣了一下,随即笑了:“你会针线活?”

“会的。”

苏绾卿点点头,声音里有了点底气,“我从小就做这些。”

老太太指了指旁边的小马扎:“那你试试,把这只袜子的洞补好。”

苏绾卿接过袜子和针线,指尖触到熟悉的棉线时,心突然定了。

这是她熟悉的领域,是刻在骨子里的技艺。

她低下头,银针在指间翻飞,不过片刻,那个磨破的洞就被细密的针脚填满,用的是和袜子同色的线,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痕迹。

老太太眼睛亮了:“好手艺!

比我这老婆子强多了!”

她想了想,“这样吧,你每天过来帮我,我管你两顿饭,再给你二十块钱,怎么样?”

二十块钱。

苏绾卿在心里换算着,林薇昨天买的青菜是三块五一斤,二十块钱,够买五斤多了。

“好。”

她用力点头,眼眶有些发热。

那天下午,苏绾卿跟着老太太在树荫下缝补。

老太太姓周,是附近的退休工人,年轻时在纺织厂做过女工,一手针线活很是利落。

她教苏绾卿认现代的针线——那种装在塑料盒里、五颜六色的线团,比大靖朝的蚕丝线粗硬,却也更结实。

“现在的年轻人啊,都嫌这活计麻烦,”周老太一边穿针一边叹,“其实补补还能穿,多省啊。”

苏绾卿没说话,只是低着头缝补。

她想起相府里那些穿一次就扔掉的锦缎衣裳,突然觉得,这个世界虽然陌生,却有着一种朴素的实在。

傍晚时,林薇回来了,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疲惫。

看见苏绾卿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只袜子在缝补,她愣了一下:“你这是……周阿姨让我帮她缝补,一天给二十块钱,还管饭。”

苏绾卿举起手里的袜子,献宝似的,“你看,我补得好不好?”

林薇看着那几乎看不出痕迹的针脚,又看看苏绾卿指尖的细小针眼,突然红了眼眶。

她走过去,一把抱住苏绾卿:“对不起啊,让你受委屈了。”

苏绾卿被她抱得一愣,随即轻轻拍着她的背:“不委屈,我觉得挺好的。”

真的挺好的。

至少,她不再是那个只会拖累别人的累赘了。

那天晚上,林薇做了番茄炒蛋,是苏绾卿来到这个世界后,吃过的最像样的一顿饭。

橘红色的番茄裹着金黄的蛋液,酸甜的香气漫了一屋子。

“对了,”林薇突然想起什么,从包里掏出本小册子,“我路过书店,给你买了本《识字入门》,上面有图,你看着学。”

册子上印着大大的字,旁边配着图画:“日”字旁边是个太阳,“月”字旁边是个月亮,简单明了。

苏绾卿翻着册子,心里暖暖的,像揣了个小太阳。

“林薇,”她突然开口,“等我攒够了钱,就搬出去住,不给你添麻烦。”

林薇正在扒饭,闻言抬起头,瞪了她一眼:“说什么呢?

我什么时候嫌你麻烦了?

在这个城市里,我们俩就是彼此的依靠,知道吗?”

苏绾卿愣住了。

依靠?

这个词,她己经很久没听过了。

父亲去世后,母亲卧病在床,偌大的相府,她只能靠自己撑着,何曾有过依靠?

她低下头,扒拉着碗里的米饭,眼眶又热了。

夜里,苏绾卿躺在床上,手里捧着那本《识字入门》。

借着窗外透进来的路灯,她一个字一个字地认:“人”、“口”、“手”……这些简单的笔画,组成了一个全新的世界。

隔壁传来林薇均匀的呼吸声,像首温柔的曲子。

苏绾卿合上册子,摸了摸床板下的玉镯,突然觉得,寄人篱下的日子,好像也没那么难熬。

第二天一早,苏绾卿照样去帮周老太缝补。

周老太看她学得快,又手脚麻利,把攒了好几天的活计都交给她,还多给了五块钱。

“丫头,你这手艺,不去做旗袍可惜了,”周老太说,“老街那边有家‘锦绣阁’,专做手工旗袍,老板出的价钱高,你要是想去,我帮你问问。”

苏绾卿的心猛地一跳。

做旗袍?

那可是她最擅长的。

在大靖朝,她绣的屏风被皇后娘娘赞过,亲手做的襦裙更是京城里贵女们效仿的样式。

“真的可以吗?”

她有些不敢相信。

“怎么不行?”

周老太拍了拍她的手,“你这手艺,比那些机器绣的强多了。”

那天下午,苏绾卿揣着周老太给的二十五块钱,脚步轻快地往家走。

路过菜市场时,她咬了咬牙,用五块钱买了两个西红柿和一把青菜——她想给林薇做顿像样的晚饭。

回到家时,林薇还没回来。

苏绾卿系上林薇那件洗得发白的围裙,学着她的样子淘米、洗菜。

燃气灶她还是不敢用,只能用电饭煲煮米饭。

切西红柿时,她不小心划到了手,血珠一下子涌了出来。

她慌忙用清水冲,却看见血珠滴落在地上,晕开一小朵红。

就在这时,床板下的玉镯突然微微发烫,像有什么东西被唤醒了。

苏绾卿愣住了。

她走到床边,从床板下掏出玉镯,只见温润的玉面上,竟映出一点淡淡的红光,像极了她滴落在地上的血。

这是怎么回事?

她正盯着玉镯发呆,门突然开了。

林薇走了进来,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喜悦:“绾卿,我找到工作了!

在一家广告公司做文员,明天就能上班!”

苏绾卿赶紧把玉镯藏起来,笑着迎上去:“太好了!

我买了菜,我们晚上庆祝一下。”

林薇看着她手上的创可贴,又看看案板上切得歪歪扭扭的西红柿,突然笑了:“还是我来吧,别把厨房点了。”

苏绾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退到一边看着林薇忙碌。

夕阳透过窗户照进来,给林薇的侧脸镀上一层金边,她的动作麻利又熟练,很快就炒好了两盘菜。

“快尝尝。”

林薇把筷子递给她。

苏绾卿夹了块番茄放进嘴里,酸甜的汁液在舌尖炸开,带着满满的暖意。

她看着林薇,突然觉得,这个陌生的世界里,有了让她心安的东西。

只是她没注意,藏在口袋里的玉镯,那点淡淡的红光,还在隐隐闪烁,像颗埋在灰烬里的火星,等待着被点燃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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