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太子爷吃了傻乞丐的馊食
顾淮川站在巷口,掌心仍残留着那半块发霉馒头的冰冷触感。
他没再看它,而是缓缓将它放进大衣口袋,动作轻得仿佛在收藏一件稀世珍宝。
他低头看着眼前这个蜷缩在纸箱堆里的女孩——浑身脏污,发丝结成冰坨,唇角干裂渗血,肩头破衣之下,一道蜿蜒的旧疤横贯锁骨,像是被什么利器生生划过。
可就是这样一个被世界遗弃的人,却在递出那块馊食时,眼睛亮得像雪夜里忽然坠下的星子。
“吃……吃了就不冷了……”她还在喃喃,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却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温柔。
顾淮川眸色深了几分。
他忽然俯身,将那半块馒头送入口中。
保镖瞳孔骤缩,陈伯差点脱口惊呼,连风都仿佛凝滞了一瞬。
他咀嚼了两下,喉结微动,随即淡淡开口:“比寿面好吃。”
没有人敢接话。
这话说得荒唐,却没人笑得出来。
顾淮川从不吃街边食物,更别说沾了泥雪、长着霉斑的残渣。
他是帝都最矜贵的男人,星辰集团的创始人,顾家百年血脉的继承者,连喝的水都是昆仑雪山冰芯融化的。
可现在,他竟当着所有人的面,咽下了乞丐口中的馊食。
远处电线杆后,阿狗瞪大了眼,死死捂住嘴才没叫出声。
“疯了……真是疯了。”
他喃喃自语,手指却攥紧了铁栏杆,“这女乞丐到底是谁?
能让顾家太子爷亲手吃她的剩饭?”
他目光扫向巷子另一头——两个黑衣人正悄然逼近,步伐沉稳,眼神阴冷。
阿狗认得他们,苏曼身边最得力的狗腿子,专干见不得人的勾当。
前几日他们就来过,翻遍垃圾堆找“那个女疯子”的尸体。
可今天……不一样了。
阿狗猛地从阴影里窜出,拦在两人面前,声音压得极低:“今天别动她。”
“你谁?”
黑衣人眯眼。
“我是谁不重要。”
阿狗冷笑,抬手指了指巷口那辆通体漆黑的迈巴赫,“看见没?
那车上的徽章是顾家图腾。
顾淮川亲自把她抱上了车——你们要是不想明天在护城河捞尸,现在就给我滚。”
两人脸色骤变,对视一眼,迅速退入黑暗。
而巷内,顾淮川仍蹲在女孩面前,与她平视。
寒风吹乱了她一缕枯黄的发丝,她却忽然伸出手,颤巍巍地想去碰他领带上那枚银色徽章——那是顾家家主独有的星辰纹章,由整块铂金雕琢而成,在雪光下泛着冷冽光泽。
“亮……好看……”她傻笑,指尖几乎要触到金属表面。
按理说,这种冒犯举动足以让保镖当场制伏她。
可顾淮川没动。
他任她碰了上去,甚至还微微侧头,让那冰凉的金属贴上她皴裂的指尖。
她咯咯笑起来,像个得到糖果的孩子,浑然不知自己触碰的是帝都权力巅峰的象征。
“少爷……”陈伯忍不住上前一步,声音压得极低,“外面气温零下八度,她高烧不退,再拖下去会出事。”
顾淮川终于收回视线,缓缓起身,大衣在风中猎猎作响。
“送回主宅。”
他下令,语气不容置疑。
保镖立刻上前要抱起女孩,却被她猛然挣扎,死死护住颈间那串翡翠项链,嘴里发出呜咽般的低吼,像是护食的幼犬。
顾淮川皱眉,俯身靠近。
雪光映照下,那枚玉坠静静贴在她瘦弱的脖颈上,通体翠绿,温润如脂,表面浮着极淡的纹路,像是某种古老篆文。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玉面中央那两个几乎被岁月磨平的字——昭华。
他的目光一顿。
那一瞬,仿佛有细小的电流自脊椎窜上脑髓。
他没去碰那两个字,却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指尖轻轻抚过玉面。
冰凉的触感传来,可就在接触的刹那,玉坠竟似泛起一丝极细微的涟漪,如同湖面被无形之风拂过,转瞬即逝。
他瞳孔微缩。
陈伯也察觉到了异样,低声道:“少爷,这玉……不寻常。”
顾淮川没答,只是盯着那枚项链,眼神深不见底。
他没见过这块玉,却莫名觉得熟悉。
像是某种沉睡的记忆被轻轻叩响,又像是一道埋藏多年的谜题,终于等来了第一个线索。
风雪中,他立于纸箱与残渣之间,周身气势却如帝王临世,压得整条巷子鸦雀无声。
他最后看了眼女孩昏睡中仍紧攥项链的手,声音低得几乎融进风里——“这东西……不该在你身上。”
“这东西不该在你身上。”
他低语,不是怀疑,而是首觉。
风雪扑打在巷口残破的广告牌上,发出猎猎声响,仿佛天地都在为这句低语震颤。
顾淮川站在雪中,眸光如刀,剖开二十年前那段尘封的旧事——那一年,墨家嫡媳怀胎九月,于雪夜登门求见顾老夫人,只为一句婚约承诺。
她颈间就戴着这枚“昭华”玉坠,翠光映雪,宛如天赐。
可最终,那场联姻未成,两家反目成仇,婚约化作笑谈,墨家嫡媳不久后病逝,孩子下落不明。
而今,这块本该随主人埋入黄土的信物,竟出现在一个蜷缩在垃圾堆里的傻乞丐身上。
巧合?
还是命运的刻意安排?
顾淮川眼神微敛,指尖仍停留在玉坠表面,那一瞬的涟漪感并未消失,反而像根细针,轻轻刺进他记忆深处。
他忽然记起幼时翻过的一本禁书——《墨氏秘录》,其中记载:昭华玉,通灵性,蕴天地之息,唯有血脉相承者方可唤醒其纹。
可眼前这女孩,神志不清,衣不蔽体,连话都说不全,又怎会是墨家血脉?
但他没有再问,也没有让人强行取下项链。
他只是缓缓脱下身上那件价值六位数的高定大衣,动作轻缓地将她裹住。
她瘦得惊人,骨头硌着布料,像一具被风雪剥蚀殆尽的残枝,可即便如此,她仍死死护着那串玉坠,喉咙里发出低哑的呜咽,像只被夺去最后食物的流浪猫。
“抱她上车。”
他下令,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保镖迟疑一步,低声提醒:“少爷,她是墨家人……若被老爷子知道……”话未说完,顾淮川己转头看向他,目光冷得如同昆仑雪巅的月光。
“今晚,”他一字一顿,唇角甚至勾起一抹极淡的笑,“她不是敌人,是……需要饭吃的人。”
那语气轻描淡写,却暗藏雷霆。
保镖顿时噤声,不敢再多言一句。
陈伯默默上前,替主子拉开车门。
迈巴赫内暖风早己开启,羊绒毯静静叠放在后座,像是早有预感今晚会带回什么人。
顾淮川亲自将女孩安置在座椅上,她蜷缩着,像只终于寻到巢穴的小兽,嘴里还喃喃念着什么,手指无意识地在空中抓握——仿佛那半块早己被吃掉的馊馒头,仍存在于她的世界里。
车内寂静,只有暖气循环的细微声响。
她困极了,眼皮沉重地合上又挣扎着睁开,像是怕一闭眼,温暖就会消失。
就在意识即将沉入黑暗的刹那,她忽然抬起那只冻得发紫的小手,摸索着,竟准确地放进顾淮川掌心。
那一瞬,时间仿佛静止。
她嘴唇微动,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妈妈……说……要……分……”没说完,便沉沉睡去。
顾淮川没有抽手。
他低头看着那只瘦骨嶙峋的小手,掌心粗糙皲裂,指节泛着病态的青白,可却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攥住了他的温度。
他眸色渐深,喉结微动,像是被什么无形之物击中了心口。
陈伯从后视镜里将一切尽收眼底,老眼微眯,无声地叹了口气。
他悄悄掏出手机,指尖在屏幕上轻点:厨房,准备温粥,小火慢熬,加红枣与山药。
再取最小号的儿童棉袍,熏香消毒,送到东厢。
发送完毕,他抬头望向前方——风雪渐歇,帝都的灯火在远处连成一片星河,而那辆漆黑如墨的迈巴赫,正载着一个被世界遗弃的女孩,驶向顾家庄园那扇从未为外人开启的朱红大门。
车轮碾过积雪,留下两道深深的轨迹,像是命运悄然划下的第一道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