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的冬天,湿冷刺骨,像无数根细针往骨头缝里钻。我叫阿磊,
曾经是南京本地小有名气的网红。两年前,我在新街口救下一个差点被车撞的小孩,
视频被路人拍下上传,一夜之间,“正能量磊哥”火了。粉丝暴涨三百万,
广告代言接到手软,那段时间,我走路都带风,感觉整个南京城都是我的。可现在?
我蹲在秦淮河边一家烟雾缭绕、充斥着泡面味和脚臭味的廉价出租屋里,
看着手机上仅剩的几万活粉和满屏的嘲讽弹幕,狠狠嘬了一口快要烧到过滤嘴的烟屁股。
“过气磊,还播呢?你那点正能量早馊了吧!”“听说上次直播帮农民卖滞销橘子,
结果橘子全是烂的?哈哈哈!”“磊狗,脑子被驴踢了才想出去直播盗墓吧?
等着进去踩缝纫机吧!”没错,我下一个企划,
就是直播“探访”南京周边传说中的古墓——金陵鬼王墓。这个点子,是强哥给我出的。
强哥是我直播公会一个新来的运营,据说路子很野,背景神秘。他找到我时,
我正因为“烂橘子事件”被全网痛骂,公会差点要和我解约。“阿磊,想翻身吗?
”强哥递给我一支华子,自己却没点,他那双眼睛看人的时候,总让人觉得凉飕飕的,
“正能量救不了你,得来点刺激的。”“怎么刺激?学人家搞黄色?我怕号没了。”“庸俗!
”强哥嗤笑一声,压低声音,“探险,猎奇!南京这地方,六朝古都,
地下埋了多少王侯将相?咱们就去‘拜访’一下他们。”我当时心里就咯噔一下:“强哥,
你意思是……盗墓?这可是犯法的!”“屁的盗墓!”强哥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咱们是‘探访’!是‘户外历史科普’!不带工具,不破坏,就进去走一圈,
用镜头带粉丝看看老祖宗留下的‘豪宅’。现在这玩意儿流量高得吓人,
平台也睁只眼闭只眼。你想想,深夜,荒山,野坟,手电筒一晃……那气氛,那悬念,
还怕没人看?”他说的唾沫横飞,我听得心惊肉跳,
但更多的是被他描绘的“翻红蓝图”给诱惑了。过气的滋味太难受了,从云端跌落泥潭,
我受够了那些嘲讽和白眼。我需要一个机会,一个能重新站在流量巅峰的机会,
哪怕……有点风险。“可是……安全吗?听说那些地方邪乎得很。”“怕个球!
”强哥拍了拍我的肩膀,力气很大,“有我呢!我找的这个地方,就是个荒废多年的野冢,
没啥危险,就是气氛到位。道具我都准备好了,保准吓尿直播间那帮孙子。”最终,
对翻红的渴望压倒了对法律和未知的恐惧。我咬了咬牙,干了!妈的,撑死胆大的,
饿死胆小的!于是,就有了今晚。今晚的目标,
是位于紫金山北麓一个犄角旮旯里的“金陵鬼王墓”。据强哥找来的“野史”记载,
这是个元代将军墓,杀人如麻,煞气极重,附近村民晚上都能听到军队厮杀和女人的哭声。
晚上十一点,我和强哥开着那辆破二手五菱宏光,颠簸在漆黑的山路上。车里除了直播设备,
还有强哥准备的一些“道具”——几捆特制的环保冷烟火,一包仿制的“古董”器皿,
他说关键时刻可以“不小心”摔碎制造节目效果,还有一台大功率的便携信号放大器。
我穿着冲锋衣,戴着GoPro,手里拿着稳定器,手机屏幕已经打开了直播界面。
直播间标题极其耸动:过气磊子深夜作死!直捣黄龙·金陵鬼王墓!胆小勿入!
开播不到五分钟,人气就像坐了火箭一样往上窜。曾经流失的粉丝,看热闹的路人,
黑粉……全都涌了进来。弹幕滚得飞快。“卧槽!真来了?”“磊子牛逼!这次玩这么大!
”“已报警,不谢。”“道具组准备好了吗?别又是橘子那批人吧哈哈!”“关注了关注了,
就看你怎么死!”看着久违的热度,我心脏砰砰直跳,既有恐惧,更有一种病态的兴奋。
我对着镜头,努力挤出当年那种“天不怕地不怕”的表情:“老铁们!看到了吗!这地方,
鸟不拉屎!风都是阴的!但磊哥今天,就要带你们揭开这鬼王墓的神秘面纱!正能量?
今天咱玩点负的!把害怕打在公屏上!”强哥在我旁边,
默不作声地调试着另一个隐秘的镜头,嘴角似乎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
当时我被流量冲昏了头脑,根本没在意。车子无法再前进,我们弃车步行。山风呼啸,
吹得周围的树林哗哗作响,像无数鬼魂在窃窃私语。手电光柱在黑暗中乱晃,
只能照亮脚下泥泞的小路和两旁张牙舞爪的枯枝。走了大概半小时,
强哥在一片长满荒草和藤蔓的山壁前停下。“到了。”他拨开层层藤蔓,
露出了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洞口,
一股混合着泥土腥味和腐朽气息的冷风从洞里扑面而来,让我打了个寒颤。“就……就这?
”我咽了口唾沫,对着镜头强装镇定,“老铁们,入口找到了!看着就刺激!
咱们这就进去会会那个什么鬼王!”“跟紧我。”强哥率先弯腰钻了进去,
他的动作异常敏捷,仿佛对这里很熟悉。我深吸一口气,对着镜头说了句“兄弟们,
把保护打在公屏上!”,也硬着头皮跟了进去。墓道比想象中要长,向下倾斜,潮湿、阴冷。
墙壁是粗糙的岩石,布满了滑腻的青苔。空气里的霉味更重了。
我们的脚步声和呼吸声在狭小的空间里被放大,回荡,显得格外清晰。
直播间的气氛彻底被点燃,礼物和弹幕疯狂刷屏。“卧槽!真进去了!”“这特效可以啊!
背景音是5.1环绕立体声吧?”“磊子别怂!往前走!
”“我怎么感觉后背发凉……”为了效果,我开始即兴发挥,一边走一边用手抚摸墙壁,
嘴里念念叨叨:“兄弟们看这墙,这质感,绝对有年头了!
感觉分分钟能摸出个鬼手印……”就在这时,我的指尖真的触碰到了一点异样。
那不是粗糙的岩石,而是一种……刻痕?我下意识地将手电光聚焦过去。
只见在手电惨白的光圈下,那布满青苔的岩石上,清晰地刻着几个歪歪扭扭,
仿佛用指甲抠出来的字迹。那字迹颜色暗红,像是干涸的血迹:阿磊,快跑!!
我的头皮瞬间炸开!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阿磊?!这是我的名字!怎么会在这里?!
谁刻的?!我猛地后退一步,撞在身后的墙壁上,冰凉触感让我一激灵。
冷汗瞬间湿透了内衣。“怎么了?”走在前面的强哥停下脚步,回头问道,
声音在墓道里显得有些空洞。“字……墙上有字!”我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变调,
手指颤抖地指着那块墙壁。强哥快步走回来,用手电照了照,皱着眉头看了几秒,
然后突然笑了:“操!吓老子一跳!这他妈肯定是之前哪个来探险的孙子恶作剧,刻着玩的!
你看这颜色,估计是红油漆或者番茄酱。别自己吓自己!”他说的轻描淡写,
甚至用手抹了一下那字迹,放在鼻尖闻了闻:“嗯,有点铁锈味,估计是氧化了的红漆。
妈的,现在的人真会玩。”恶作剧?红漆?我惊魂未定,强哥的解释似乎合情合理。是啊,
怎么可能有人提前知道我会来,还在这里刻字警告?肯定是巧合,对,一定是巧合!
直播间的弹幕也分成了两派:“剧本!绝对是剧本!”“卧槽刚才磊子那表情不像演的,
脸都白了!”“演技派!金像奖欠磊子一个小金人!”“快跑啊磊子!有脏东西!
”“没事了没事了,虚惊一场。”我强行压下心中的恐慌,
对着镜头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兄弟们看到了吧,这地方邪门吧?
刚进来就给我来个下马威!不过磊哥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我话还没说完,
走在前面几步的强哥突然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紧接着是他身体摔倒和什么东西滚落的声音。
“强哥?!”我心头一紧,赶紧举着手电冲过去。只见前面是一段向下的台阶,
强哥似乎是一脚踩空,滚了下去,正倒在台阶下的平台上,捂着脚踝呻吟。“妈的,踩滑了,
好像崴到脚了。”他痛苦地说。我松了口气,还好只是崴脚。刚想下去扶他,
手电光无意间扫过强哥刚才摔倒的台阶边缘。那里,静静地躺着一个东西。是一个小小的,
已经有些褪色的塑料发卡,嫩黄色的,是小女孩常用的那种。我的瞳孔骤然收缩!
这个发卡……我认识!不仅仅认识,它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我记忆深处一道尘封的门!
这是我妹妹,那个在我十岁那年,在一个类似的荒山野岭中,
神秘失踪、至今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妹妹,当天头上戴着的,一模一样的发卡!
它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在这个几十年没人来的“鬼王墓”里?!
一股比看到血字警告时更强烈、更源自灵魂深处的寒意,瞬间将我吞没。
我感觉周围的空气都凝固了,呼吸变得无比困难。强哥还在下面哼哼唧唧,
直播间的观众还在疯狂猜测和调侃。但我的世界,在这一刻,彻底安静了。
只有心脏疯狂擂鼓的声音。时间仿佛停滞了那么几秒。我死死盯着那个嫩黄色的发卡,
眼睛像是被钉在了上面。妹妹小雨那张模糊又清晰的笑脸,伴随着童年夏日阳光的气息,
冲破尘封的记忆,猛地撞进我的脑海。那年我十岁,她六岁。我们跟着父母去郊外野餐,
也是在类似的一片荒山里。她就戴着这个我用零花钱给她买的,她宝贝得不得了的黄色发卡。
后来……后来她说要去采花,就跑开了,再也没有回来。大规模的搜救,悬赏,
登报……最终一无所获,成了我们家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疤,
也间接导致了后来父母的离异和家庭的破碎。这么多年,我几乎快要忘记她的样子了,
但这个发卡,我绝不会认错!它怎么会在这里?!在这个强哥口中“几十年没人来的野冢”?
而且,它看起来虽然旧,却绝不像是在这种潮湿环境中暴露了几十年的样子!“阿磊!
你他妈愣着干什么!快拉我一把!疼死老子了!”强哥在下面的平台上龇牙咧嘴地喊叫,
打断了我混乱的思绪。他的叫声,此刻在我听来,充满了表演的痕迹。我深吸一口气,
强迫自己冷静。不能慌,绝对不能慌!如果这是个陷阱,那强哥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他现在崴脚是真是假?我如果表现出异常,会不会立刻就有危险?我一边弯腰,
假装去捡起发卡,实际上是用手指飞快地将其擦入手心,紧紧握住。
塑料冰冷的触感硌得掌心生疼,却让我混乱的大脑清醒了一丝。“来了来了!”我应和着,
走下台阶,伸手去搀扶强哥。在接触他手臂的瞬间,我能感觉到他肌肉的紧绷,
但他脸上依旧是那副痛苦的表情。“妈的,真倒霉!出师不利!”强哥借着我手臂的力量,
单脚站起来,嘴里骂骂咧咧,“这破地方,邪门!”我装作不经意地问:“强哥,
你之前……真没别人来过这儿?我看刚才那血字,还有这……”我顿了顿,没提发卡,
而是改口,“这台阶这么滑。”强哥的眼神似乎闪烁了一下,随即恢复自然,
没好气地说:“我哪知道!资料上说是废弃的。可能有些不怕死的驴友或者同行也来探过吧。
别疑神疑鬼了,赶紧扶我找个地方坐下看看脚,直播还开着呢!”对了,直播!
我猛地看向手机屏幕。因为刚才的突发状况,直播人气居然又攀上了一个新高!
弹幕里充满了“关心”、“刺激”和各种猜测。“强哥没事吧?”“磊子快看看强哥伤势!
”“我刚才好像听到磊子吸气的声音了,看到啥了?”“剧本痕迹太重了!
下一个情节是不是女鬼要出来了?”我看着那些飞速滚动的弹幕,
第一次觉得这些曾经让我渴望的关注和热度,此刻变得如此冰冷和令人窒息。
无数双眼睛在屏幕后面盯着我们,而我和强哥,就像是被放在聚光灯下的两只虫子,
一举一动都被放大、解读。但也许,这些观众里,就藏着设局者?我扶着强哥,
一瘸一拐地往前挪了几步,来到一个相对宽敞的墓室。这里大约十几平米,空荡荡的,
只有角落里散落着一些辨不清原貌的腐朽木块和碎陶片。
空气里的霉味混合着一种若有若无的、奇怪的甜腥气。我把强哥扶到墙边坐下,
他龇着牙脱下鞋袜,脚踝果然肿起老高,看起来不像是假的。“你帮我拿着手电和设备,
我简单处理一下。”强哥把东西递给我,从随身的小包里拿出喷雾和绷带。我接过设备,
心思却完全不在直播上。我借着手电光,仔细打量这间墓室。墙壁上似乎有一些模糊的壁画,
但因为年代久远和潮湿侵蚀,大部分已经剥落,看不清具体内容。只有靠近角落的一幅,
似乎还能辨认出一些线条……那好像画的是一个穿着古代官服的人,
正在……**抚摸一个小孩的头**?那小孩的轮廓,不知为何,让我心里莫名一紧。
我下意识地将手电光移开,不敢再看。手心里的发卡像一块烧红的炭。“兄弟们,
强哥问题不大,就是崴了下脚,我们休息一下继续探索。”我对着镜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