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第七深渊生物基因适配实验室，联盟内部称之为“熔炉”。
永远漂浮着刺鼻的消毒水、营养液以及一丝若有若无、洗刷不去的血腥和焦糊味混合的气息。
冰冷的金属墙壁泛着苍白的反光，巨大而复杂的仪器环绕着房间中央那个特制的拘束椅，
线缆与管道如同怪物的触须，蜿蜒连接其上。白洛被束缚在椅中，
关节和要害部位被高强度合金锁死，只露出线条流畅却遍布新旧伤疤的上半身。
他微微仰着头，银色的短发被汗水浸透，几缕粘在额角。眼睑半阖，长长的银色睫毛下，
那双深紫色的瞳孔没有任何焦点，只是空洞地望着头顶刺眼的无影灯。周围，
穿着密封防护服的研究员们像忙碌的工蚁，沉默而高效地检查着各项读数，调整着仪器参数。
没有人说话，只有仪器运行的微弱嗡鸣，以及液体在管道中流动的汩汩声。
主研究员的声音透过扩音器在室内响起，平稳，不带任何感情色彩，
像是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准备注入‘千目腐蚀者’基因样本，浓度百分之七，
序列编号D-739。记录：实验体‘奇美拉’，第一千三百二十一次融合适应性测试，
开始。”一股墨绿色的、粘稠如活物的液体，顺着透明的强化管道，
开始缓缓注入与白洛脊柱相连的注射端口。一刹那。无法形容的痛苦轰然爆发，
如同在他每一根神经末梢同时引燃了深渊的业火。那不是单纯的疼痛，是腐蚀，是寄生，
是异质的生命形态在他体内强行拓印、生根发芽。他的皮肤之下，
肌肉纤维仿佛拥有了独立的意识，在疯狂地痉挛、扭结、撕裂又重组。
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似乎在哀嚎着形态的改变。白洛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合金拘束带被他绷紧的肌肉拉扯得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但他没有嘶吼，
喉咙里只溢出一点被死死压抑住的、破碎的气音。牙关紧咬，下颌线条锋利得如同刀刻。
视野开始扭曲、旋转。无影灯刺目的光晕散开，化作无数跳跃的、污秽的色块。
精神免疫的能力如同最坚固的堤坝，确保他的意识不会在这基因层面的海啸中崩溃，
却也让他对痛苦的感知清晰得毫发毕现，无处可逃。就在这时，
那熟悉的、深入骨髓骨髓的幻听，再次于他灵魂的最深处响起。不是来自实验室，
不是来自眼前的痛苦，而是来自他永夜般死寂的梦境之外，
来自他影子深处那万千怨恨的低语中，
最清晰、也最残忍的一道——“哥哥……”少女的声音，带着濒死的虚弱，
以及一种被最信任之人背叛后的、刻骨的冰冷。
“为什么……不救我……”白洛的瞳孔猛地收缩，又骤然扩散。
妹妹白夜倒在他面前的那一幕，如同永不愈合的伤疤，被这幻听再次血淋淋地撕开。
她那头和自己一样的银色长发浸在暗红的血泊里，曾经明亮的眼眸失去了所有光彩，
只剩下无尽的怨恨与质问，死死地烙印在他的视网膜上，他的灵魂里。是对深渊的恨？
还是对当时无能为力的他的恨？他不知道。他永远也不会知道了。这疑问本身，
就是最残酷的折磨。“监测到实验体生命体征异常飙升！神经电流过载！警告！
”“体内基因链出现剧烈排斥反应！稳定性正在下降！”“注入稳定剂！快！
”研究员的声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更多的药剂被推入，
冰冷的液体试图强行镇压他体内那场属于“千目腐蚀者”的狂欢。痛苦达到了新的峰值。
白洛的影子，在拘束椅下方剧烈地翻腾、扭曲起来，不再是通常意义上光与影的造物，
而更像是一潭活着的、沸腾的黑暗。无数模糊、痛苦、狰狞的面孔在那黑暗中一闪而逝，
发出无声的尖啸。那是已死的深渊生物，或许还有……一些别的东西，
他们死亡瞬间的怨恨与恐惧，构成了这影子的本质，也成为了他力量的源泉。
非人的姿态开始不受控制地显现。他裸露的皮肤上，局部区域瞬间角质化，
浮现出类似爬行动物的坚硬鳞片，
缝隙间渗出带着腐蚀气息的墨绿黏液；他的指关节不自然地拉长，指甲变得漆黑而锐利，
刮擦着金属椅臂，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噪音。一股暴戾、偏执、毁灭的冲动，
如同毒液般顺着血液流遍全身，催促着他撕碎眼前的一切。但他依旧死死地压抑着。
深紫色的眼瞳深处，理性与疯狂在进行着殊死的搏杀。他需要这力量，需要融合，需要适应。
只有变得更强，强到足以斩断深渊的源头，才能……救赎？还是复仇？
或许连他自己也早已分不清。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也许是几个世纪，
体内的风暴终于渐渐平息。墨绿色的异样色泽从他皮肤上褪去，鳞片和利爪收回，
翻腾的影子也重新恢复了相对平静的状态，只是那其中的黑暗，似乎更加浓郁了数分。
他瘫在拘束椅上，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骨头，
只剩下剧烈起伏的胸膛和如同破风箱般粗重的喘息。汗水顺着银发梢滴落，
在冰冷的地面上溅开小小的水渍。扩音器里再次响起主研究员的声音，这一次，
带着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满意？“融合完成。稳定性百分之八十一点三。
‘奇美拉’成功获得‘千目腐蚀者’部分特性：高级酸液抗性，视觉感知增强。
副作用：皮肤局部暂时性角质化，精神躁郁指数上升百分之十五。记录：实验成功。
”拘束带“咔哒”一声，自动解锁、收回。白洛缓缓地、有些踉跄地站起身。
赤裸的双脚踩在冰凉的地面上，留下带着湿气的脚印。
他无视了周围那些隔着防护玻璃投来的、混杂着敬畏、恐惧与探究的目光，
径直走向一旁放置着他衣物的金属台。那是一件联盟制式的深灰色作战服，叠放得整整齐齐。
在作战服的上方，安静地躺着一枚小小的、已经有些褪色的银色飞鸟挂坠。
他的动作停顿了一瞬，指尖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然后才拿起那枚挂坠，紧紧攥在手心。
冰冷的金属棱角硌着掌心，带来一丝微弱的、属于“过去”的触感。就在这时，
实验室的自动门无声滑开，
一名穿着高级研究员白大褂、戴着金丝边眼镜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是李明远博士，
“熔炉”项目的负责人之一，也是常年负责与白洛“沟通”的少数高层之一。“感觉如何，
白洛？”李明远的脸上带着程式化的、堪称温和的笑容，
镜片后的目光却锐利地扫描着白洛的每一寸状态，如同在评估一件刚刚完成淬火的兵器。
白洛没有回答，只是沉默地开始穿戴作战服。他的动作稳定而精准，
仿佛刚才那场非人的折磨从未发生。李明远似乎早已习惯了他的沉默，
自顾自地继续说道：“很好，又一次成功的融合。你的适应力总是超出我们的预期。
联盟为你骄傲。”白洛系上最后一个卡扣，抬起眼。那双深紫色的眸子此刻平静无波，
像是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将所有翻涌的情绪都埋葬在了最底层。
李明远从随身携带的电子板上调出一份文件，递到白洛面前，声音压低了一些，
带着某种隐秘的兴奋：“看看这个。‘清道夫计划’第一阶段的数据，刚刚传回。
我们在第七平民区投放的‘低语者’病毒原型体，效果……异常显著。
感染率、变异速度、以及不同年龄段个体的抗性数据，都比实验室模拟结果完美数倍。
这些宝贵的‘实地测试’数据，将极大加速下一代抗深渊血清的研发，
也能帮助我们更好地了解深渊能量的传播模式。这都是为了最终的胜利，
必要的牺牲是……”他的话没能说完。白洛的目光，
落在了电子板上那些冰冷的数据和图表上。第七平民区……那不是深渊侵袭的前线，
那是联盟腹地，是所谓的“安全区”。图表上那些跳跃的曲线，每一个峰值，
背后都是活生生的人，是像他妹妹白夜一样，曾经在阳光下欢笑、生活过的普通人。
他们被当成了什么？测试病毒效力的……小白鼠？为了最终的胜利？必要的牺牲？
一股冰冷的、粘稠的、比之前任何一次基因融合痛苦都要深邃的寒意，从脊椎骨缝里钻出来，
瞬间席卷了他的四肢百骸。他影子里的那些怨恨低语，在这一刻陡然放大了无数倍，
不再是模糊的背景噪音，而是化作了尖锐的嘲讽和泣血般的控诉。
妹妹临死前那双充满怨恨的眼睛，再次无比清晰地浮现在眼前。“……恨你……”是对深渊？
还是对……造就了这一切的，包括他在内的，这所谓的“光明”？白洛脸上，
那常年冰封的表情，忽然动了。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牵起，勾勒出一个极其轻微，
却令人不寒而栗的弧度。那不是笑，那是一个面具的碎裂，
是某种东西在内心深处彻底崩塌后，露出的荒芜本质。他伸出手，没有去接那份电子板，
而是轻轻拂过屏幕，指尖在那代表着“显著效果”和“完美数据”的图表曲线上停留了一瞬。
然后，他抬起眼，看向脸上笑容有些僵住的李明远博士，用一种平静得没有一丝涟漪，
却让周围所有听到的研究员都下意识后退了半步的语调，轻声说道：“数据……很完美。
”他收回手，指尖似乎还残留着那电子屏幕冰冷的触感。“所以，光明……”他顿了顿，
像是在品味这个词的滋味，然后缓缓地，一字一句地，将后面的话语，
碾碎在寂静得可怕的实验室空气中。“……必须用无辜者的血肉来浇灌，是么？
”话音落下的瞬间，不等任何人反应，他攥在左手心里的那枚银色飞鸟挂坠，骤然爆开，
化作一蓬细微的银色粉尘，从他指缝间簌簌落下。与此同时，他身后的影子，
如同拥有了生命的活物，猛地膨胀、扩散，浓稠的黑暗瞬间吞噬了周围所有的光线，
将整个实验室拖入了一片无声的、绝望的深渊般的死寂。那黑暗并非单纯的阴影，
它是活着的，是沸腾的，是无数死亡瞬间凝结的怨恨与痛苦的具象。
它从白洛脚下蔓延开的速度超乎了物理的法则，像墨汁滴入清水，
又像瘟疫贪婪地舔舐着每一寸空间。光线被吞噬，声音被隔绝。
实验室里刺目的无影灯挣扎着闪烁了几下，便彻底熄灭，不是电路故障，
而是光本身被那浓稠的黑暗“吃”掉了。仪器屏幕上跳跃的数据、指示灯，
所有发光体都在一瞬间黯淡、湮灭。
嗡鸣的机器声、管道液体的流动声、甚至人类惊慌的呼吸声，全部被拖入了一片绝对的死寂。
这死寂并非无声，
而是被一种更庞大、更令人灵魂战栗的“声音”所覆盖——那是来自影子本身，
来自万千深渊生物与亡者残留意识的尖啸、哀嚎、诅咒与低语，它们汇聚成无形的音浪，
冲击着每一个被黑暗笼罩的活物。李明远博士脸上的程式化笑容彻底碎裂，
取而代之的是极致的恐惧。他的金丝边眼镜后，眼球因惊骇而凸出，嘴巴徒劳地张开，
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想后退，想逃离，但双腿如同灌满了铅，那黑暗不仅仅是剥夺了光线，
更带着一种实质性的重压，如同深海，将他死死摁在原地，连抬起一根手指都做不到。
他能感觉到冰冷的、粘稠的触感爬上他的脚踝，小腿，如同无数滑腻的舌头在舔舐，
又像是溺水者被海草缠绕，拖向无底的深渊。其他研究员的情况更糟。
防护服没能提供丝毫保护，反而成了他们挣扎的累赘。有人试图拍打紧急按钮，
但手臂抬起一半就僵在半空，黑暗如同活物般钻入防护服的缝隙，侵蚀他们的意志，
放大他们内心最原始的恐惧。隔着面罩，能看到他们因极度惊恐而扭曲的面容，眼球充血，
嘴巴张大到脱臼的弧度，却连一丝惨叫都无法溢出喉咙。白洛站在黑暗的中心。
他银色的短发在这绝对的漆黑中，反常地泛着一层微弱的、冷冽的荧光，
如同永夜中唯一的寒星。深紫色的眼眸里，所有伪装的平静都已剥落，
只剩下荒芜的冰冷和某种……即将决堤的疯狂。他脸上那抹令人胆寒的微笑并未消失，
反而加深了，像是在欣赏眼前这幅由他亲手绘制的绝望图景。他没有动，
只是微微抬起了右手。随着他的动作，翻涌的黑暗之中，骤然亮起了无数点猩红的光芒。
那不是灯，也不是反射，那是一颗颗突然睁开的、充满恶意的眼睛！
属于“千目腐蚀者”的基因特性，在这由怨恨驱动的影子里，以另一种形式显现。
这些猩红的眼瞳密密麻麻，布满了墙壁、天花板、甚至那些僵立的研究员们的防护服上，
冰冷地、贪婪地注视着一切。“必要的牺牲？”白洛的声音在死寂中响起，
清晰得如同冰锥敲击在每个人的头骨内侧，“那就从你们开始。”他的话音很轻，
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裁定意味。黑暗骤然收缩！不是退去，而是像一张巨口猛地合拢。
那粘稠的、实质般的黑暗向内挤压，伴随着无声无息，
却又仿佛能听见灵魂被碾碎时发出的凄厉哀鸣。
李明远博士眼睁睁看着那黑暗漫过自己的胸口，脖颈，下巴……他最后的意识，
是白洛那双冰冷紫眸的倒影，以及一种被整个世界的恶意包裹、吞噬的极致绝望。
没有血肉横飞，没有惨叫声。当黑暗如同潮水般退去，重新收敛回白洛脚下，
恢复成一道相对“正常”的影子时，实验室里已经空无一人。李明远，所有在场的研究员，
连同他们身上的防护服，手中的仪器，甚至空气中原本漂浮的异味……全部消失了。
仿佛他们从未存在过。地面、墙壁、仪器表面光洁如新，找不到一丝血迹或挣扎的痕迹，
只有那些因为能量过载或核心部件莫名消失而冒着细微电火花的仪器残骸，
证明着刚才发生的一切并非幻觉。寂静重新笼罩了“熔炉”，但这一次，
是真空般的、令人窒息的寂静。白洛缓缓放下手，身后的猩红眼瞳逐一熄灭，
隐没回影子深处。他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恢复成一片没有任何情绪的漠然。他低头，
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左手掌心，那里曾紧紧攥着妹妹的银色飞鸟挂坠，
如今只剩下一缕几乎看不见的金属粉尘。他弯腰，从地上捡起李明远掉落的那块电子板。
屏幕已经碎裂、黯淡，但在他指尖触及的瞬间，
一股微弱的、源自某种深渊寄生体基因的电流窜出，
强行读取了存储芯片里残留的、关于“清道夫计划”和第七平民区的部分数据碎片。
冰冷的数字和图表倒映在他深紫色的瞳孔中。牺牲。数据。胜利。这些词汇在他脑海里盘旋，
碰撞，最终与妹妹白夜临死前那双怨恨的眼睛重叠在一起。他抬起头，
目光穿透实验室厚重的合金墙壁，
仿佛看到了远方那座正在被“低语者”病毒肆虐的、被称为“第七平民区”的炼狱。
看到了那些在绝望中挣扎、变异、死去的，所谓的“必要的牺牲品”。也看到了更远处，
联盟那光辉伟岸，却以无数尸骨为基座的总部大厦。他影子里的低语声变得更加清晰了，
不再是混乱的喧嚣，而是逐渐汇聚成一种……共鸣。
一种对他此刻心中翻涌的、冰冷决绝意念的认同。白洛迈开脚步，
踏过空无一人的实验室地面，走向出口。自动门在他面前无声滑开，
外面走廊的应急灯投下昏暗的光线，将他银发的身影拉得很长。那影子，
在他身后忠诚地跟随着，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浓郁，都要……饥饿。他的脚步很稳，
每一步都像是敲打在文明脆弱的鼓面上。既然光明需要吞噬无辜者才能存续。那么，
就由他的影子，来执行最终的吞噬吧。从这片腐朽的“光明”开始。自动门在身后合拢，
将“熔炉”实验室那片吞噬一切的死寂彻底隔绝。走廊里应急灯投下惨白的光，
映照着白洛毫无波澜的侧脸，和他脚下那团如活物般微微蠕动、比黑暗更黑暗的影子。
空气里残留的消毒水味似乎也沾染上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深渊的硫磺与腐朽气息，
那是刚刚释放的力量留下的印记。警报没有响起。不是系统故障，
而是影子在蔓延开的那一刻，就本能般地、或者说，顺从着白洛潜意识里那股冰冷的杀意，
优先侵蚀并瘫痪了这片区域所有的监控与警报节点。它们现在如同摆设，
记录下的只有一片稳定的、虚假的祥和。他行走在空旷的金属廊道上，脚步声在寂静中回荡，
清晰，稳定，带着一种走向既定终末的韵律。
作战服的纤维摩擦着他刚刚经历过基因融合、依旧敏感异常的皮肤，带来细微的刺痛，
但这刺痛与他灵魂深处那无时无刻不在啃噬的、来自万千亡魂的怨恨低语相比，微不足道。
脑海里，破碎的数据流与妹妹最后的眼神交织盘旋。
原型体…感染率97.3%…变异体攻击性数据收集…最优样本筛选…”每一个冰冷的词汇，
都像是一根烧红的钢针，扎进他早已千疮百孔的精神壁垒。不是为了最终的胜利，
不是为了拯救更多。那些高高在上的人，他们只是在收集数据，用成千上万活生生的人命，
来优化他们的武器，完善他们的模型。而他自己，“奇美拉”，不过是这个过程中，
一件更为特殊、更为高效的…工具。工具。这个词让他影子里的低语瞬间尖锐起来，
带着嘲弄与共鸣。“哥哥……为什么……”妹妹的声音再次浮现，这一次，
那怨恨似乎不再仅仅针对他当时的无力，更指向了这孕育了所有悲剧的、扭曲的体系本身。
他的脚步停在了一扇标注着“中央数据枢纽—第七区”的厚重合金门前。
权限识别器闪烁着幽蓝的光。正常情况下，以他“奇美拉”的权限，
根本无法进入这种级别的核心区域。白洛抬起手，没有去触碰识别器。
他身后的影子如同拥有生命的黑色流质，悄无声息地沿着门缝蔓延进去。几秒钟后，
门内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像是某种精密元件被强行扭曲、然后熔断的“噼啪”声。
幽蓝的光芒熄灭了。厚重的合金门向内滑开，
露出后面灯火通明、布满了巨大服务器阵列和全息投影的数据中心。
几个穿着技术制服的工作人员正坐在控制台前，听到开门声，愕然回头。
他们看到站在门口的白洛，银发，紫眸，深灰色作战服，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只有一种让人骨髓发冷的平静。而他身后的走廊，灯光似乎比平时黯淡了许多，
仿佛所有的光都被他身周无形的领域吸收了。“白洛少尉？
”一名看起来是主管的技术人员站起身，脸上带着困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这里是指令禁区，你……”他的话戛然而止。因为他看到了白洛的眼睛。那深紫色的瞳孔，
此刻不像人类的眼睛，更像两块万载不化的寒冰，又或者是两颗折射着无尽深渊的宝石，
里面没有任何属于人类的情感，只有一片漠然的、俯瞰蝼蚁般的冰冷。同时，
他也感觉到了不对劲。太安静了。
门外走廊原本应有的巡逻脚步声、远处实验室隐约的运转声，全都消失了。
整个空间仿佛被一个无形的罩子隔绝开来，只剩下服务器散热风扇单调的嗡鸣，
此刻听起来却放大了无数倍，敲打在心脏上。白洛没有理会他，
目光直接投向中央最大的那块全息屏幕。屏幕上正实时滚动着来自第七平民区的“数据”。
不再是冰冷的图表，而是经过处理的监控画面碎片——扭曲的人形在街道上蹒跚，
发出不似人声的嚎叫；废弃的车辆旁，
、皮肤呈现诡异灰败色的躯体；偶尔有穿着白色密封防护服、印着联盟标志的人员快速闪过，
他们不是在救援，而是在……收集样本，标注数据点。“清道夫计划实时监测界面。
”白洛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技术员的耳中，带着一种确认事实的平淡。
技术主管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白洛少尉！这是最高机密！请你立刻离开！
否则我将启动安全协议！”安全协议？白洛嘴角似乎极其细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
那不是一个笑容，而是一种…怜悯？或者说，是对“徒劳”二字的具象化表达。他没有动。
但他脚下的影子动了。黑暗如同泼出的浓墨，瞬间浸染了他前方大片区域。不是缓慢蔓延，
而是爆发。阴影掠过控制台，掠过服务器机柜，掠过那几个惊骇欲绝的技术员。没有声音，
没有挣扎。当阴影如同拥有生命般退回他脚下时，控制台上的屏幕瞬间全部黑屏，
服务器阵列的指示灯成片熄灭，运转的嗡鸣声戛然而止。而那几名技术员，
连同他们坐着的椅子，已经消失无踪，原地只留下几缕正在迅速消散的、带着焦糊味的青烟。
数据中心陷入一片黑暗，只有应急灯微弱的光芒，勾勒出白洛沉默矗立的身影。
他走到中央控制台前，伸出手，指尖按在已经黑屏的主控面板上。皮肤之下，
某种源自具有信息处理能力的深渊寄生体的基因特性被激活，
微弱的生物电流顺着他指尖流出，强行与瘫痪的系统残存部件建立连接。
破碎的数据流如同决堤的洪水，涌入他的意识。不再是经过粉饰的报告和筛选过的图表，
而是最原始、最残酷的记录：“实验日志，Day 1：投放‘低语者’A型气溶胶。
平民区隔离完成。观测开始。”“Day 2：感染范围扩散至预期。首批变异体出现，
攻击性显著，符合模型预测。”“Day 3…请求医疗支援信号激增…已按指令屏蔽。
”“Day 5…观测到儿童变异体，其神经反应速度超出预期35%…标记为高价值样本。
回收小队已派遣。”“指令来源：最高议会直属，净化司。”最高议会。净化司。
那些平日里在光辉殿堂里，道貌岸然地宣讲着为了人类存亡、不惜一切代价的面孔，
一个个在他脑海中闪过。他们的声音，与妹妹临死前的怨恨低语，
与此刻数据流中无声呐喊的亡魂，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足以让任何理智崩毁的协奏。
为了文明？为了存续？不。这只是为了权力，为了控制，为了在注定沉没的方舟上，
确保自己坐在最高的位置。他指尖的生物电流骤然增强，如同最后的审判。“数据清除指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