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莫愁前路无知己
阴天，风不大。
许鸮崽上午陪哥哥去医院复查，花了一万五，口袋里又只剩下一百多块钱。
下午，他骑着小黄车，去苏浙市精神卫生中心实习。
他停下车，进医院门口时，手机炸响。
许鸮崽盯着不停晃动的红色图标，瞳孔骤缩，心脏首线下沉。
他上个月借了高利贷没钱还，许鸮崽手有点抖：“喂？”
“说好这个月还钱，你丫钱呢？”
电话那头钟魁大喝一声，“催你几次了？”
许鸮崽躲进门口天竺葵盆栽后，小声道：“我这个月...月底给你凑出来...魁哥...你也知道我哥的病，复查开药...钱用光了。”
钟魁吼道：“你丫以为我是开慈善粥铺啊？
不还钱，房子抵押！”
“就剩下一个一间平房了，不能抵押。
您在等等...”许鸮崽咬着嘴唇，手紧握发烫的手机，“我想办法凑钱。
真的。”
钟魁在电话那头擤鼻涕、吐唾沫、骂了五分钟，最后说：“他妈的，操，少给我扯犊子！
这个月底再不还钱，剁你的手！”
“好好好...魁哥，我一定还。
谢谢大哥。”
对方骂了一句脏话，挂断电话。
许鸮崽抹掉头上的汗，穿过普诊窗口的三条长队，坐电梯去五楼，找带教李德昌医生。
电梯间里顶灯昏暗，地面是很多疙瘩的铁皮，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冷飕飕的氛围。
他瞥一眼铁皮墙，惨败的顶灯把他的脸照的有些变形。
他从包里掏出白大褂，迅速套上。
电梯在五层停下。
他顺着标志找到医生办公室。
医生办公室二十平米，五个大夫聚在一起正在病例讨论，其中一个短发女医生抬头看了一眼许鸮崽，问：“来实习的？”
“是的，老师。”
许鸮崽笑着点头道，“我来找李德昌教授。”
短发女医生指指右边，说：“隔壁。
主任办公室。”
“好。”
许鸮崽再次微微点头。
他快步走到隔壁门前，发现门虚掩着，有一条缝隙。
他瞄一眼里面，李德昌教授坐在办公桌上拿着笔批改病历，办公桌前沙发上，坐着一个一身西装的富态中年男人。
这男的有点面熟啊..好像是《苏浙晚报》上报道的苏浙的首富——顾松。
许鸮崽退到门后面，心想还是再等等。
他眼睛瞧着墙壁上的科室医生介绍展览板，小声念道：“李德昌：主任医师，博士生导师。
全国成瘾戒断心理治疗委员会主任委员，央视特邀专家。
发表SCI文章一百余篇...《走进民心》《健康心理日日新》栏目特频心理专家...”许鸮崽听到屋里窸窸窣窣的走步声...门内，顾松摸摸大背头发髻，叹了口气：“李主任，我儿子，到底能不能治好？
他在这快半年了.....X瘾无所谓，但同性恋要根治。”
“同性恋不是病，他的问题主要是X瘾。”
李德昌瞧着财大气粗的顾松，眼睛都懒得抬一下，“X瘾和同性恋，都可采用厌恶疗法，这个疗法比较痛苦。”
“良药苦口。
都听您的。”
顾松从怀里掏出烟，递给李德昌。
李德昌手里的笔继续在病案上签字：“我们这是无烟医院。”
顾松一脸吃瘪的表情，这苏浙市都是别人给他点烟，今天算是几十年来头一遭。
李德昌的眼睛瞟了一眼地上的礼品盒，说：“我们这到处录像，不收礼。”
顾松干笑一声，再大的气派他也使不出来：“那您多费心吧。
一会儿我让我司机拿走，寄您家去。”
顾松脸上挂不住，明面上还是要给李德昌留足面子。
他甩手走出门，嘴上客套道：“您忙。
您忙。”
许鸮崽见人要出来，赶快退后几步，装作刚来。
他转身背对顾松，顾松擦肩而过。
许鸮崽“咚咚咚”敲敲门。
李德昌放下手里的笔，抬眼一看他：“小许？”
他声音洪亮，像是个歌剧家。
“是是。
老师，我是许鸮崽，辅导员让我来找您报到。”
李德昌放下手里的笔，指着沙发：“坐！
门卡都领了？”
许鸮崽慢慢挪动脚步，缓缓坐在还热乎的沙发上，道：“领了。”
“饭卡办了吗？”
“还没有。”
“行。
一会儿，我让小郑医生带你办。”
“好，谢谢老师。”
李德昌手摸着桌上一个十厘米的文件夹，沉默片刻道：“你来是想跟着我，做成瘾戒断课题？”
“是。”
许鸮崽立刻抓住机会说，抬起头首视李德昌，“我还想考您的研究生。”
李德昌脸上笑意僵一下，马上恢复慈祥神态：“近2年估计不行了。
名额占上了，过几年你来考，好不好？”
许鸮崽心想也可以，他确实需要自己多打几份工来攒学费。
“好。”
“最近我有个病人，年龄比你大几岁，你可以先给他做做心理治疗，锻炼锻炼。”
李德昌挠挠额头，蹙眉道，“蛮难搞的，你试试。
跟我来。”
李德昌从椅子上拎起黑色羽绒服披在身上，许鸮崽点头跟上李德昌。
李德昌没往病房走，反而打开病房门走到电梯口。
“李老师，我们去哪？”
许鸮崽问。
“Vip病人，嫌医院条件差。
他在隔壁度假村休养。
我在那的私立医院也出诊，条件好多了，你去那，有宿舍，吃住都免费。”
李德昌继续说，“每个月给你发600补贴，别嫌少哈。”
“不会不会。
谢谢您。”
许鸮崽坐上李德昌的路虎，在盘山道上走了半个多小时来到度假村门口。
MOUNTAIN standard，金色标志在罗马拱门前闪着亮光。
两个戴着黑色高帽，穿着红色制服的门卫主动开门，一股龙延香的味道飘过来。
李德昌从包里掏出一本十厘米厚的病历，递给许鸮崽：“我给他介绍了十多位咨询师，他没有满意的。
这是他的基本资料。
试试看。”
许鸮崽边走边打开档案，翻开第一页，赫然写着“同性恋”“X瘾患者”“偏执型人格障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