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活夜叉,总算走了。”
南瑾岩欢欣地眉开眼笑,她唤茭白进屋,卸下凤冠、洗掉浓艳脂粉,兀自倒头就睡了。
翌日,尚未睁眼,就听得王府内车马人声井然又急促,南瑾岩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就唤茭白:“外边怎回事的,这般吵闹。”
茭白放下盛着温水的鎏金面盆,就来扶南瑾岩起身,小声道:“小姐,是王爷,圣上有令,让王爷启程出征边关。”
她犹犹豫豫望着南瑾岩:“小姐,您看,要不要去送送……”南瑾岩一挥手,打断了茭白:“不必了!
又不是我想嫁他,我心悦的是垚哥哥……”茭白赶紧捂住她的嘴:“我的小姐,宁王如今亦己娶妻,这儿不是咱们府上,这些话咱以后不说了,啊。”
“小姐,您怎么样了?
是不是又不好了。”
努力回忆出的思绪在茭白担忧的呼唤声里戛然而止。
南瑾岩冲她笑着摇摇头:“茭白,扶我起来吧。”
茭白应着,扶南瑾岩在妆台坐下;在妆奁的雕花铜镜前,南瑾岩这打望仔细具身体的模样。
“唉,想当年我好歹也是拥有马拉松赛事一级裁判资格的长跑爱好者,跑圈业余跑者里也算大神级的人物,没想到一朝丧命,穿到这样一副全身上下都是肉的身体上!”
镜中的女孩子,没有200斤,起码也有180斤,南瑾岩望着铜镜,在心中哀叹。
但除却胖,这模样肤若凝脂,有一双灵动清澈的大眼睛,浓密的长睫毛如两把小扇子,唇红齿白,如玉的两腮边深深嵌着一双梨涡儿……其实是一个美人呢!
可惜了。
南瑾岩捧着两腮,痴想着。
一声不合时宜的“咕”声,打破了平静,接下来南瑾岩的肚子更是一声接着一声,咕咕叫唤,在安静的房内显得格外刺耳。
肚子好饿……南瑾岩赶紧捂上肚子,有些不好意思。
“是奴婢不好,小姐都昏睡三日未进食,必是饥了渴了,奴婢这就去安排!”
茭白向门外喊:“王妃娘娘醒了,快让小厨房炖点儿血燕窝,再准备些吃喝过来!”
门外静悄悄的。
无回应。
茭白疾步到房门口,推开门扇,屋前空无一人,她狠狠地骂道:“这些个烂了心肝的,都跑到哪里去偷懒了?”!
而后回到南瑾岩的身旁,故作轻松地绽放一个笑脸,轻柔地说:“小姐,茭白这就去传膳,您等等,很快的!”
南瑾岩微笑着点头:“辛苦你了。”
目送她如飞地出去。
南她站起身,在屋内西处探看,这应当是王府正院的主屋,陈设豪华雅致,却是符合一个王妃的身份。
但可以觉察得到,原主在这慕王府其实很不受待见。
在屋内踱了一小会,南瑾岩竟微微有些喘粗气,低头看去,脚脖子也几乎看不着。
想着自己作为稳定心率的长跑健将,竟到了走一段儿路都气喘的地步,真可恶!
但她还是对这副新身体投了降,索性在窗前的一只绣花软墩上坐下,重新陷入思考。
三天前,目睹自己落水过程的那女子,叫绿琴。
对,她是王府的掌事姑姑,慕王是当今陛下的七子,为先皇后潘氏独子,绿琴是先皇后宫中宫人,听说与慕王一同长大,幼时情谊深厚。
先皇后崩逝,绿琴便随去服侍当时的萧贵妃,现在的继后。
继后性子温婉和善,生皇长子与皇三子,长子早夭,皇三子尉迟垚,娶左相嫡次女苏明湘。
尉迟垚,这个名字,令南瑾岩的心抽搐般地疼,她知道,那是原主意识在给予反应。
可再往深里想,也仅是一些难以拼凑的碎片,甚至连尉迟垚的模样,都难以记起!
在一年前,慕王将绿琴迎回慕王府,自此信赖有加,阖府上下皆听绿琴节制,虽是仆婢出身,风光程度与半个主子无异。
南瑾岩虽然居住在王府正院,春华院。
慕王新婚第二日便赴往前线,但因他出征前的一句话:“王妃初到,且娇养出生,府内由绿琴管理。”
这两月,从荣国公府陪嫁的家仆,发卖的发卖,调离的调离;偌大个春华院,使女小厮竟寥寥数人,且都由绿琴指派,对南瑾岩维持着表面的恭敬。
茭白气不过:“小姐,绿琴姑娘即使同王爷有旧谊,但您终归是王府的主母!
您要不修封书信到边关告诉王爷吧。”
南瑾岩摇头未允:“这点儿冷遇不算什么,这里的条件其实也不错,咱们还有陪嫁嘛,他这一走我乐得清静!
写信干嘛,慕王爷性子喜怒无常,听讲残忍暴戾!
长得还那么可怕,我巴不得他一首不回来呢!”
茭白便噤了声儿。
“小姐。”
茭白推开了门,手捧一个朱漆托盘儿,满眼歉疚看向南瑾岩。
“奴婢寻遍了,只找得到这些个简单的吃食。”
南瑾岩一瞧,托盘里有一碗热腾腾的白米粥,两个红糖馒头,一碟子烟熏火腿。
遂笑着:“这不挺好嘛!”
食物虽简单,但南瑾岩很满足,尤其是那红糖馒头让她欣喜…自己生长在小县城,儿时发高烧,足两日滴水未进。
是外公街街巷边买来两只红糖馒头。
这对病中的南瑾岩,简首是饕餮美食,大口大口地吃完,病也好了……那个时候,爸妈和家人都活着呢!
一切的一切,都止于15岁那年的地震,炼狱般的两小时过去,南瑾岩成了孤儿。
搅动着白粥,咬一口红糖馒头,一股酸涩漫上心头,眼圈不由地红了。
茭白以为南瑾岩嫌食物寒酸,扑通跪下。
低头道:“都是奴婢没有用,老爷、夫人和大公子将小姐托给茭白服侍和照顾,小姐在此地受刁奴的气,奴婢却无法保护好小姐!”
南瑾岩放下勺,赶紧将茭白拉起,好声哄劝着:“傻丫头,应当是我的不是,从前没心没肺地活着,连带你同我受恓惶。”
茭白抬起小手抹了两把眼泪,南瑾岩干脆拉她在旁坐下,头脑中充斥许许多多原主的记忆碎片,但很多事体仍不成形状。
她思忖着问:“我…我家,父亲、母亲和兄长,从前我们是什么样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