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点半的军号像根钢针扎进耳膜时，我正缩在林晓悦的意识里打盹。
她的身体先我一步弹起来——这具被汗水浸了三年的躯体，早把起床号刻进肌肉记忆里了。
"起什么起啊..."林晓悦的意识嗡里嗡气的，"昨儿战术背心勒得我肋骨生疼，张班长那老陈醋似的脸够喝一壶了..." 我没接话。
借着月光摸到放在床头的作训服，指尖触到布料上洗得发白的褶皱——这是林晓悦去年跟人打赌输了，被班长罚缝补的旧衣服。
她总说穿破衣显酷，可昨夜我分明在意识里感受到，当她摸到衣摆那道歪歪扭扭的针脚时，心跳漏了半拍。
出操时队列里起了小骚动。
我跟着排头踢正步，余光瞥见张班长抱着训练登记本站在单杠区，帽檐压得低低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本子边缘——那是被林晓悦气出的习惯性动作。
上回障碍跑她故意撞翻第三根标杆，张班长攥着登记本的指节白得像要裂开。
"林晓悦！
" 果然。
我扯了扯帽檐，在张班长面前站定。
晨光里他的眼尾皱纹像道刀刻的沟，领口第二颗纽扣没扣——这是他动真格时的习惯，我昨天整理林晓悦记忆时发现的。
"上回战术基础考核，匍匐前进时手肘没贴地。
"他翻开登记本，纸页发出脆响，"前儿五公里，你故意落后两圈说给新兵让路。
"笔杆重重敲在"林晓悦"三个字上，"你当这是军区大院的游乐场？
" 林晓悦在意识里炸毛："他又翻旧账！
去年那回是...""嘘。
"我压下她的躁动，想起前晚在写字楼里改了十七版的道歉邮件。
职场十年教会我，道歉要具体，要戳中对方在意的点。
"班长。
"我抬头，把林晓悦惯有的吊儿郎当收进骨子里，"上回匍匐没贴地，是我偷懒想省力气；五公里落后，是觉得反正跑第一也没人夸。
"喉咙发紧——这些话像在剖林晓悦的伤疤，可我知道，她藏在叛逆下的，是怕努力了也得不到认可的慌。
张班长的笔停在半空。
他盯着我的眼睛看了三秒，忽然笑了，笑得眼角的沟更深："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他把登记本合上，拍了拍我肩膀，"行，今儿战术训练你带一组，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真改了。
" 我是林晓悦。
苏筱筱那套职场把戏把张班长唬得一愣一愣的，可我知道她在打什么算盘——她想把我这团乱麻似的刺头，搓成根能穿针的线。
战术训练是匍匐穿越低桩网。
我趴在地上，看王新兵缩在器材库后面抹眼泪——这小子昨天投弹砸中自己脚面，今儿匍匐又把护肘蹭破了，被几个新兵笑"豆腐做的"。
"管他呢。
"我在意识里哼了声，"软得跟团棉花，帮他不如搬块石头。
" 苏筱筱没理我。
她的意识突然像团温水漫过来，裹着股我没尝过的滋味——是那年我蹲在大院墙根看蚂蚁搬家，被几个兵娃子笑"疯丫头"时，喉咙里泛的酸。
"王新兵。
"她蹲下去，把自己的护肘摘下来递过去。
我能感觉到她的膝盖压在泥地上，草叶扎得生疼，"我刚上班那会儿，做报表总出错，同事把我计算器藏在打印机里，我躲在茶水间哭了半小时。
" 王新兵抽抽搭搭抬头，眼睛红得像两颗樱桃。
苏筱筱伸手帮他擦掉脸上的泥："后来我发现，哭完得把错的地方拆开看。
就像匍匐前进——"她用手指在地上画，"手肘别绷太首，像这样压下去，核心收紧，你试试？
" 我看着王新兵颤巍巍趴下。
苏筱筱的意识突然涌来股热流，是她以前给部门新人培训时的劲头——她总说，教别人的过程，自己也能把漏洞补得更牢。
王新兵的手肘终于贴上了地。
当他爬过终点线时，那几个笑他的新兵吹起了口哨。
我能感觉到苏筱筱在意识里松了口气，可我偏要顶她："现在倒是成老好人了，明儿张班长让你带他加练，有你哭的。
" 她没接话，只是摸了摸腕上的薄茧——那是她当会计时按计算器磨出来的，现在和我训练时的茧子叠在一起，硌得慌又踏实。
熄灯号响过三刻，我和苏筱筱窝在意识里扯皮。
月光透过窗户，在墙上投出她的影子，和我贴的特战队海报叠在一起。
"你今天那套，倒像在带团队。
"我翻了个身，上铺的床板吱呀响，"可军队不是公司，不是你对人好就能..." "就能怎么样？
"她的意识轻轻撞过来，"林晓悦，你记不记得上次障碍跑，是王新兵帮你捡回了掉在沟里的水壶？
" 我愣了。
记忆突然涌上来——那天我摔进泥沟，水壶骨碌碌滚远，是个怯生生的声音喊"我去捡"，王新兵的作训服膝盖处蹭破了，却把水壶擦得锃亮递给我。
"集体里的事，本来就是你帮我，我拉你。
"苏筱筱的声音软下来，"就像我们俩。
" 我没说话。
可意识深处那团小火苗，烧得更旺了。
后半夜起风了。
我迷迷糊糊听见窗外有脚步声，透过窗帘缝隙，看见李排长的影子晃过去——他手里攥着战术手套，指节捏得发白。
"明儿..."我含含糊糊嘟囔，"明儿李排长怕是要找茬儿。
" 苏筱筱在意识里笑："那就接招。
" 风掀起海报边角，那个狙击手的肩章在月光下，亮得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