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胸前的怀表，金属表面残留着不自然的温热。
"这是你家？
"程默抬头看向斑驳的墙面，七层的老式建筑在暮色中显得格外破败。
雨桐没有回答，只是掏出钥匙打开了单元门。
楼道里弥漫着霉味和饭菜的混合气息，声控灯随着他们的脚步声时亮时灭。
爬到五楼，雨桐停在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前。
她输入密码时用身体挡住了程默的视线，铁门发出电子锁解除的"滴滴"声。
"欢迎来到我的蝙蝠洞。
"雨桐推开门，语气中带着一丝自嘲。
程默本以为会看到一个普通女生的公寓，眼前的景象却让他呼吸一滞——整面墙贴满了报纸剪报和照片，用红色丝线错综复杂地连接；书桌上摆放着三台显示器，分别显示不同的监控画面；最引人注目的是房间中央的一个玻璃柜，里面陈列着十几个形状各异的钟表，全都静止在相同的时间：8点47分。
"你父亲是...钟表收藏家？
"程默小心翼翼地问道。
雨桐轻笑一声，从冰箱里拿出两罐啤酒，扔给程默一罐："我父亲是理论物理学家，研究时间本质的。
"她指了指玻璃柜，"那些都是失败品。
"程默接过啤酒，冰凉的触感让他意识到自己的手心全是汗。
他拉开拉环，灌下一大口："所以这块怀表...""是时间机器。
"雨桐打断他，眼神变得锐利，"至少是某种程度上的。
"她走到电脑前，调出一段视频。
画面中是同一个十字路口，从高空俯瞰的角度。
程默立刻认出了那是他"死亡"的地方。
"看好了。
"雨桐按下播放键。
视频中，程默看到自己走出便利店，站在路口等红灯。
绿灯亮起时，一辆卡车突然冲出——画面在这里变得模糊，就像信号受到干扰。
当图像再次清晰时，程默惊讶地看到"自己"又站在了便利店门口。
"这不可能..."程默的声音发颤。
雨桐连续切换了五个不同角度的监控画面，全都记录了同样的过程：他的死亡与复活。
"这不是第一次了。
"雨桐打开一个文件夹，里面整齐排列着数十个视频文件，"从三个月前开始，这个路口己经发生了七次时间重置，每次间隔三到五天。
"程默感到一阵眩晕，他扶住桌子才没有跌倒："为什么是我？
为什么只有我记得？
""因为你是怀表的持有者。
"雨桐走到他面前，异色的双瞳首视着他，"至于为什么选你...这个问题价值百万。
"窗外突然电闪雷鸣，一场暴雨毫无预兆地倾盆而下。
程默注意到雨桐的表情变得紧张。
"怎么了？
"雨桐快步走到窗前，拉上窗帘："时间伤痕。
"她打开手机，调出一张照片递给程默。
照片中是一株奇怪的植物，它的枝叶呈现出违反常理的生长方向——新芽从尖端缩回，花朵逆向绽放。
"这是今天早上在城东公园发现的。
"雨桐的声音低沉，"每次时间重置后，城市某个角落就会出现这样的异常。
我称之为时间伤痕。
"程默突然感到鼻腔一热，一滴鲜血落在他的手背上。
雨桐见状，立刻从抽屉里取出纸巾递给他。
"鼻血是使用怀表后的常见副作用。
"她的语气平静得可怕，"用得越多，症状会越严重。
"程默擦着鼻血，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雨桐沉默了片刻，走到玻璃柜前，轻轻抚摸其中一个破损的怀表："因为我父亲也有一块类似的。
三十年前，他在一场车祸中...消失了。
"她的声音很轻，但程默听出了其中隐藏的痛苦。
他想说些什么，突然所有显示器同时闪烁起来，其中一个画面显示便利店门口站着一个白发男子。
雨桐的身体瞬间绷紧："他找到我们了。
""谁？
"程默凑近屏幕，看到画面中的男人约六十岁左右，穿着一丝不苟的灰色西装，正抬头首视摄像头，仿佛能透过镜头看到他们。
"白辰。
"雨桐快速关闭电脑，开始收拾重要物品，"守时人的一员。
他们追踪时间异常，回收像你手中这样的时计。
"程默心跳加速："你是说还有其他人有这种怀表？
""不止怀表。
"雨桐塞给他一个背包，"钟表、沙漏、日晷...任何能测量时间的物品都可能被改造成时计。
现在没时间解释了，我们得——"门铃突然响起。
两人同时僵住。
雨桐对程默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悄悄走到门边，透过猫眼向外看。
她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后门。
"她无声地做出口型，指向厨房方向。
程默跟着雨桐蹑手蹑脚地穿过厨房，推开一扇隐蔽的小门，外面是紧急逃生楼梯。
他们刚踏出门口，就听到前门传来电子锁被破解的"滴滴"声。
"快走！
"雨桐拉住程默的手腕，两人三步并作两步冲下楼梯。
跑到三楼时，程默听到上方传来脚步声。
他冒险回头，看到那个白发男子正不紧不慢地走下楼梯，手中拿着一个古老的沙漏。
"他为什么这么悠闲？
"程默气喘吁吁地问。
"因为他知道我们跑不掉。
"雨桐的声音里带着绝望，"守时人总能找到时间异常的中心。
"他们冲出公寓楼，暴雨立刻将两人淋透。
雨桐带着程默钻进一条小巷，七拐八绕后，来到一家24小时便利店。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雨桐推开店门，铃铛发出清脆的声响。
程默紧张地环顾西周，便利店里除了昏昏欲睡的收银员外空无一人。
雨桐拿了毛巾和两件雨衣，快速结账后带程默躲进了储物间。
狭小的空间里，两人紧贴着站立，能清晰地听到彼此的呼吸。
程默注意到雨桐的睫毛上还挂着雨珠，在昏暗的灯光下像细小的钻石。
"现在怎么办？
"他压低声音问。
雨桐从背包里取出笔记本电脑，打开一个程序："我在公寓里装了监控，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
"屏幕上显示白辰正悠闲地翻看雨桐的研究资料，不时点头，仿佛在欣赏一场展览。
他走到玻璃柜前，轻轻抚摸着那些钟表，嘴唇微动，似乎在说什么。
"他能和钟表对话？
"程默皱眉。
"守时人相信时间有生命。
"雨桐紧盯着屏幕，"他们认为我们只是时间长河中的蜉蝣。
"白辰突然抬头，首视隐藏摄像头，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
然后他伸手关掉了监控设备，画面变成一片雪花。
雨桐猛地合上电脑："他知道我们在看。
"程默感到怀表在口袋里发烫，他掏出来一看，发现秒针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逆向旋转。
"它在警告我们。
"雨桐脸色凝重，"时间线正在变动。
"突然，储物间的门把手转动了一下。
两人屏住呼吸，程默不自觉地握紧了怀表。
"有人吗？
"是收银员懒洋洋的声音，"我们要关门了。
"雨桐松了口气，正要回应，程默却捂住了她的嘴。
他指了指门缝下方——一双锃亮的皮鞋静静地站在那里，绝不是收银员会穿的鞋子。
雨桐的眼睛瞪大了。
程默感到怀表越来越烫，几乎要灼伤他的皮肤。
秒针疯狂旋转，表盘开始发出微弱的蓝光。
"我有个主意。
"程默凑到雨桐耳边低语，"但需要你完全信任我。
"雨桐毫不犹豫地点头。
程默深吸一口气，猛地推开储物间的门，拉着雨桐冲了出去。
正如他所料，白辰就站在门外，脸上带着猫捉老鼠般的微笑。
"程默先生，季小姐。
"白辰的声音温和得可怕，"我们终于见面了。
"程默没有停下脚步，他拉着雨桐首奔后门。
白辰并不追赶，只是从口袋里掏出那个沙漏，缓缓倒转。
"快跑！
"程默大喊，同时按下了怀表上的某个隐蔽按钮。
世界在那一瞬间静止了——雨滴悬停在空中，收银员惊讶的表情凝固在脸上，只有程默和雨桐还能移动。
"你做了什么？
"雨桐震惊地问。
"暂停了局部时间。
"程默自己也难以置信，"我猜的。
"他们冲出便利店，程默感到鼻血再次涌出，这次更加汹涌。
他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被雨桐及时扶住。
"你不能再用它了！
"雨桐用袖子擦去他脸上的血，"每次使用都在消耗你的生命时间！
"程默想要回答，却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
白辰不知何时也挣脱了时间静止，正从容地向他们走来，手中的沙漏发出诡异的红光。
"把怀表给我，程默先生。
"白辰的声音突然变得冰冷，"那不是你该拥有的东西。
"雨桐挡在程默面前："你休想！
"白辰叹了口气："季小姐，你父亲的下场还不够教训吗？
"这句话像一把刀刺进雨桐的心脏，她身体晃了晃，但很快站稳："我父亲是为了阻止你们滥用时间才牺牲的！
"程默感到怀表再次发热，这次伴随着剧烈的疼痛，仿佛有无数细针在扎他的胸口。
他咬紧牙关，拉起雨桐的手："相信我最后一次。
"他再次按下怀表，这次是顺时针旋转表冠。
世界扭曲了。
当程默再次睁开眼睛时，他发现自己站在雨桐的公寓里，窗外阳光明媚，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雨桐就站在他身旁，一脸震惊。
"我们...回到了两小时前？
"她环顾西周，确认了电脑上的时间。
程默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这次的鼻血像开了闸的水龙头，怎么也止不住。
他的视线开始模糊，最后看到的，是雨桐惊慌失措的脸和她异色双瞳中闪烁的泪光。
"别睡，程默！
看着我！
"雨桐拍打他的脸，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这次换我救你了..."然后世界陷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