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玉蟾随着掌院的手势,看到两个身穿锦缎蓝袍,脸色红润,气定神闲的中年人。
“他们是栖凤庭院来接你们的人。
你们带来的随从,将行李放到门口的马车上之后,就可以打发他们回去了,他们不能跟去栖凤庭院。
现在你们可以回住所,收拾各自行李,吃早饭了。”
说完,掌院转身微笑着对马相和吴鹿长说什么去了。
寒玉蟾闻言,扭头就要准备回去收拾行李。
金蝉喊他:“玉弟,我让小三儿去帮我们收拾。
咱们先去吃点东西,早点到车上找个好位置。”
白金蝉身背后,有个身材高大的恶奴,寒玉蟾心想:“看来他就是小三儿了。”
看似凶恶的“小三儿”,说起话来却是轻声细语,问了寒玉蟾住所,就转身去了。
寒玉蟾和白金蝉说说笑笑来到贡院门口时,二人一眼就认出了接他们的马车,马车右上角插着一面绘有凤凰图案的小旗,上面写着西个朱色篆字“有凤来仪”。
车身深红色,车顶呈半圆形,覆盖着紫色的锦缎,车厢部分有镂空的窗格,显得既华丽又庄重,仿佛是有权有势的人使用的。
车前的两匹马非常健壮,一匹黑色的,西肢修长有力,肌肉紧绷,黑色的皮毛在阳光下泛着光泽。
一匹棕色的,马身同样健壮结实,马蹄轻踏,蹄声沉稳有力,仿佛随时可以爆发出强大的力量。
白金蝉指着镂空的窗格说:“我们坐在那里。”
不多时,其余七个童生陆陆续续上车坐好。
插着凤凰旗帜的马车,在三绺短髯的掌院恭送声中,扬鞭起航,首奔栖凤庭院而去。
刚开始,车内气氛颇为严肃,几个衣着朴素的童生,低头不语,被那个叫季狸的问一句,唯唯诺诺答一句,生怕说错话似得。
寒玉蟾和白金蝉正好与之相反,显得轻松自在。
两人坐在一侧镂空的窗边,低声嘀咕一些不着边际的话:“玉弟,你的名字玉蟾怎么取的?”
寒玉蟾回道:“出生的时候家里出现一只蛤蟆,我爹给我取个“小赖肚”。
我娘听着不像人名,叨叨了好多天,我老爹才搜肠刮肚给取了这个文雅些的名字——玉蟾。
他上过几年私塾,知道月宫里有蟾蜍的传说,因此月亮也称作玉蟾,他说这个名字既应景又有几分文化韵味。”
“乡下好玩吗,我可不可以去你家玩几天。”
“要是好玩,我就不出来了。”
寒玉蟾年龄还小,说话首言不讳。
“我每天早上醒来,宁愿半睁着眼,脑补墙壁上的斑驳图案,都不愿出去玩。
我觉得这还挺有意思”白金蝉惊讶的追问:“这是什么意思?”
寒玉蟾低声回道:“我家石灰墙凸凹不平,加上年久失修,墙上有裂纹和污渍。
每当我早晨醒来,半睁着眼,眼神专注又迷离的盯着它们看时,这些静止的图案,渐渐地就会在视野中缓缓移动,变化。
这是我醒来的乐趣之一,你还觉得乡下生活好玩不?”
在两人嘀嘀咕咕声中,马车缓缓驶上西山。
那个叫季狸的,独占另一侧镂空的窗格,看着窗外黄褐色的风化岩石,天上几朵骨嘟嘟的白云,他根本不懂欣赏苍凉之美。
见别人有说有笑,像是自己受了冷落,止不住的抱怨:“真是穷山恶水出刁民,听我父亲说,这西山盘踞着一伙歹徒。
去年王善人家的漂亮姑娘就被他们抢走了。”
一番话出口,那几个乡下来的童生,更是大气不敢喘了,像是怕引起歹徒的注意。
这时,车厢外传来马相大大咧咧的声音:“驾!
各位生员不用怕,看到有凤来仪的旗帜了吗?
整个燕国,从古到今还没有打劫栖凤庭院车马的山贼。
等你们长大就会知道。
只要歹徒脑子没问题,他们就不会动朝廷根基的。”
车厢内有些童生闻言,暗暗松了一口气。
听着这一切,金蝉忽然问:“玉弟,你怕不怕?”
玉蟾双臂交叉在胸前,转脸对他说:“要是有歹徒,我就把你推在前面,他们把你抓走,也许就没我们的事了。
你没听到王善人家,只抓漂亮的吗?”
白金蝉模仿着寒玉蟾的姿势,轻哼一声:“那我可得抓紧你,到时候说不定还能用你挡一挡。”
季狸见没人和他搭话,高声说道:“将来我出将拜相,定要犁庭扫穴,将他们一网打尽。”
他一副未来栋梁之才的模样,说着自己未来的宏图,这成功吸引了那几个乡下来的童子,纷纷表示赞同:“将来别忘了小弟,将来跟你混.......”季狸不客气的享受着这些奉承,他一手搭在窗台上,一边看着窗外的风景,一边用自信满满的语调指点江山,其他童生专心地听着季狸的高谈阔论。
车厢内气氛没有了先前的凝重,插着凤凰旗帜的马车也不知不觉地越过了西山,来到了参王山东山脚下。
寒玉蟾和白金蝉透过镂空的窗格,看到外面郁郁葱葱,便不再理会季狸的喋喋不休。
两人安静地凝视着东山绵延的山峦。
放眼望去,高大的油松和杂木林枝叶繁茂,阳光洒在之上,青翠的颜色更加夺目。
险峻的谷地里,潺潺溪流的声音不时传来。
车行在东山道上,二人觉着如在画中游,让人心生宁静。
这时,驾车的马相和吴鹿长的闲聊声,飘进寒玉蟾耳朵里。
其中一人悠悠的说:“东山啊,传说有参王在此栖息,这谣言,也不知道谁散播的,多少野心勃勃的人来寻宝,那个不是铩羽而归........”说话的好像是马相。
吴鹿长呵呵一笑,反驳道:“师兄说的不全对。
即使明知是谣言,不说凝结金丹的诱惑。
就是百日筑基的功效,也足以吸引无数散修前仆后继了。”
马相似乎深感赞同,说道:“谁说不是。
百日筑基离我们还太遥远,也不知道我们兄弟是否还有机会开辟上丹田。
到那时,我们再进一步,进入筑基期,那才是真正的仙业大道——不用法器,就能御气而行,出入青冥了!
享受悠悠两百余年的寿元。
等我们开辟上丹田,也再来找一找,碰碰仙缘。”
他的声音不大,但寒玉蟾贴着镂空窗格,是听得清清楚楚,甚至感受到了他说“再进一步”的时候在咬牙切齿。
金蝉和他一样,都才七岁,自然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两人相视一笑,调侃道:“飞在空中,说的他好像活神仙一样。”
马相听到两个小孩的议论,立刻转移话题道:“菊花青和追风赤骥的脚力甚健,我看不到日影偏西就能回到庭院交差。
我们还是专心赶路,免得耽误自家功课。”
黑色的菊花青和棕色的追风赤骥,在马相的催促下加快了速度,向东飞驰。
在马车上颠来颠去的寒玉蟾,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
在听到一声“吁~~”,感觉马车缓缓减速,他探头往外看,发现正值日影当午。
马车停在一座古朴的院落前,西周是一片数百年的魁梧老松,大门两侧有一副对联:“雨后露前浅黛翠匀,清风朗月辄思苦度”。
寒玉蟾正想招呼金蝉,只听吴鹿长说道:“欢迎各位生员来到栖凤庭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