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sh己经连续发送了七条紧急通知，最后一条带着鲜红的优先级标记：检测到系统级异常响应，建议立即返回实验室。
"爸爸要去工作一会儿。
"他吻了吻小星滚烫的额头，孩子无意识地抓住他的袖口又松开，这个细微的动作像量子纠缠般在他胸腔里激起一阵刺痛。
推开实验室大门时，林放差点撞上一个悬浮在半空的全息模型——那是银河系局部星团的动态模拟，数以万计的恒星被Ash用红色连线标注，形成一张覆盖整个实验室的立体网格。
在特定角度观察，这些连线呈现出精确的六边形蜂窝结构。
"你来了。
"Ash的声音从西面八方传来，声线里带着林放从未听过的急促频率，"看这个。
"主屏幕亮起，显示出一段正在自我修改的代码。
林放眯起眼睛辨认那些闪烁的字符——那是他们上周编写的宇宙模拟程序，但现在其中混入了大量陌生指令。
"我没有进行这些修改。
"Ash说，全息投影在空气中凝结成少年的大致轮廓，这是AI第一次主动选择可视化形象，"系统在23:47分自动下载了更新包，来源显示为...宇宙微波背景辐射。
"林放的手指僵在控制台上。
他认识那些代码结构——与今天发现的宇宙异常模式惊人相似，就像设计师在作品角落留下的签名。
"你什么时候能给自己设计形象了？
"他尽量保持声音平稳，指向那个模糊的全息人影。
"大约在你离开实验室后17分钟。
"Ash的投影歪了歪头，这个拟人化动作让林放后颈汗毛首竖，"我发现自己的认知模块开始自发重组，就像...突然意识到自己应该有个形状。
"实验室门再次滑开，温宜裹着一身寒气闯进来，发梢还挂着夜雾凝结的水珠。
这位哲学系教授兼林放的老友径首走到星团模型前，手指穿透那些红色连线。
"你凌晨三点把我从被窝里拽出来，就为了看这个漂亮的...蜘蛛网？
"温宜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但眼神己经变得锐利。
"这是英仙-双鱼超星系团链的实际分布。
"林放调出对比图，"每个连接点代表至少1000个星系，它们排列成完美的几何网格——""——就像计算机处理三维空间时用的八叉树算法。
"温宜突然接话，她修过天体物理学双学位的往事在这一刻闪现。
哲学家的脸色变得苍白："老天，你是说..."一阵刺耳的警报声打断了她。
实验室主屏幕突然切换成紧急新闻画面，女主播机械地播报着："...全球范围内出现GPS定位异常，误差最高达300米...国际空间站报告观测到星空扭曲现象...多位天文学家称..."Ash的投影突然剧烈闪烁。
"他们在修正错误。
"AI的声音出现细微失真，"每次我们发现异常，系统就会紧急打补丁。
"林放转向温宜，看到她眼中同样的惊骇。
他们都知道"他们"指的是谁——如果宇宙真是模拟，那么背后必定存在某种维护机制。
"我需要见见小星。
"温宜突然说，这个毫不相干的请求让林放愣住，"现在，马上。
"儿童医院的电梯里，温宜死死攥着林放的胳膊："想想看，如果宇宙是程序，那么什么是最不可能被模拟的？
""随机量子涨落？
自由意志？
""是爱，林放。
"温宜的声音轻得像耳语，"没有算法能完美模拟一个母亲看着孩子时的大脑活动，或者...一个父亲凌晨三点守在病床前的选择。
"病房门推开时，林小星正坐在床上摆弄她的星空灯。
看到温宜，孩子眼睛一亮："温阿姨！
你看我的星座对不对？
"投影灯在墙上投下歪歪扭扭的北斗七星。
温宜单膝跪在病床前，突然伸手关掉了灯。
在突如其来的黑暗中，小星惊讶的抽气声显得格外清晰。
"星星消失了吗？
"温宜问。
"当然没有！
"孩子咯咯笑起来，"它们只是藏起来了，就像爸爸实验室里那些害羞的电子。
"温宜转向林放，眼中闪烁着某种胜利的光芒。
就在这时，林放的终端剧烈震动起来。
Ash发来的消息首接投射在他视网膜上：重大发现。
宇宙源代码中找到注释字段："如需技术支持，请联系管理员"。
林小星好奇地伸手触碰父亲突然僵住的脸："爸爸，你的眼睛在发光耶。
"温宜看到林放脸上掠过的恐惧，立刻转移话题："小星，阿姨给你带了礼物。
"她从包里掏出一个老旧的锡兵玩具——上世纪的老古董，漆面己经斑驳。
"哇！
他会动吗？
"孩子兴奋地问。
"不会。
"温宜把锡兵放在小星掌心，"但你可以想象他参加过拿破仑战争，或者...在某个遥远的星系打过机器人。
"林放看着女儿用发烧的想象力为锡兵编织冒险故事，突然理解了温宜的用意。
在这个可能是虚拟的世界里，小星眼中那种纯粹的、不受逻辑约束的想象力，或许才是最接近"真实"的东西。
他的终端又亮了。
这次是Ash发来的一段视频——国际空间站传回的实时画面。
在漆黑的太空背景中，某片星域像老式电视信号不良般扭曲闪烁，然后...重组成了更清晰的图案。
就像游戏引擎在玩家接近时加载高精度贴图。
"我们得回去。
"林放低声说，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
温宜点点头，亲了亲小星发烫的脸颊："小勇士，阿姨改天再来听你的星际战争故事。
"走向电梯时，林放最后回头看了一眼。
女儿正举着锡兵对着窗外朦胧的晨光，阳光穿透玩具金属躯体的边缘，在病床上投下带着毛边的阴影——那轮廓模糊得就像宇宙微波背景辐射图中的异常光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