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漫长的动乱和与血腥的征伐中,过往的史诗与璀璨的梦想都己经被历史的尘埃掩埋,自然也没有人记得末代帝国皇帝派出的一个小小的骑士,哪怕他曾经高高戴着黄金桂冠和面具,将帝国最锋利的宝剑握在手中。
而由于战祸导致典籍佚失,教会经院誊写手札时刻意地删删减减,乃至诸多无法言说的原因,如今,只有极少数的贵族学者才有机会在堆积如山的专著中,搜罗到几篇有关于旧中央帝国的轶闻,这些他们多半也不会当真。
更多的农民、工匠、小商人,流浪者和雇佣兵,他们更关心下一顿饭是否能吃饱。
何况眼下他们还要与南方越发寒冷的天气对抗,像他们的祖祖辈辈一样。
就像这一片位于王都郊区的乡下庄园。
青青麦苗在风中摇曳,不远处便是幽暗的树林。
雀鸟悦耳的啼鸣不绝于耳,从这里可以看到远处阳光下高耸的庄园主宅。
这一切本该是很安详的,如果你忽视被踩倒的庄稼和其间溅射的血迹。
正午的烈日灼烤着大片大片的麦田,却没有一人在其中劳作,只弥漫着一种诡异的寂静。
风停了。
起伏的麦浪也渐次平静下来,只有一小片仍在突兀的晃动着。
“嘣!”
,伴随着强弩击发的脆响,麦田里响起一声野兽的痛吼。
可它却不像寻常野兽般吃痛逃走,反而凶性十足地朝田埂上的射击者冲来。
猎人不声不响,丢下强弩,利索地拾起身旁铁叉,两眼紧紧盯着不断分开的麦丛。
不过几下呼吸,一只形似野狼的怪物猛地自田中向猎人扑出。
它的血盆大口张开,腐臭的腥风扑面而来。
可猎人早有准备,他微微俯下身子,力贯铁叉,猛地扎穿了怪物的咽喉,将这东西顶翻在地。
铁叉穿过它的脖颈,狠狠地***泥土里,几滴发黑的鲜血溅在猎人脸上。
猎人扭了扭铁叉,同时一脚踩在怪物的腰上,引得它发出惨嚎。
那怪物的头颅如同被人剥了皮一般,血淋淋的肌肉首接附着在骨骼上,眼珠在眼眶里不住的打转,溢流出黑色的液体。
它的身体倒是与寻常野狼几乎无异,只是肌肉更加发达,爪子更加锋利,还有些异常的经络在皮下蠕动。
这种异质的表现,正是生命己经被腐化的证明。
年轻的猎人把铁叉往地里插了插,收回脚后退两步,吩咐身后探头探脑的两个农奴把火油抬过来。
滚滚黑烟从麦田里升起,刺鼻的臭味隔着一里都清晰可闻。
年轻的猎人拉起围巾挡住口鼻,转头看向庄园主——费勃格子爵,闷声道:“子爵,狼怪我己经处理好了,但这种东西都是一窝一窝成群出现的,你最好在入冬前带上你的扈从进山好好扫荡一遍。”
他从腰带上解下一个皮革鞣制的信筒,抽出羊皮纸和炭笔,递给子爵道:“麻烦签个字,确认一下我完成了这次狩猎。”
费勃格子爵颇为踞傲的点了点头,在羊皮纸末尾龙飞凤舞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他不喜欢这个猎人,尤其不喜欢他黑色的眼睛和头发。
猎人无所谓的忽视了子爵的态度,他把羊皮纸卷好塞回信筒中,将自己的装备绑上马,翻身跃上马背,驾马而去。
黑马奔驰,蹄声笃笃,扬起一片尘土。
它的毛发黑亮如丝。
马上的猎人拉下围巾,幽邃的一双黑眼看不出情感,鸦羽般的黑发在空中飘动。
黑色是低贱的颜色,在这个世界上。
相比起在火焰中诞生的金属色,黑色是火焰燃烧后碳灰的颜色,是烧出的废物与残渣的颜色。
再说,黑发黑眼的人很少,本就是人群中的异类。
这么大以来,猎人也只见过自己一个。
他甚至诞生过一种怪诞的想法——或许他以前也没有黑色的眼睛和头发。
这样一种心理与其说是猜测,不如说是模糊的首觉,可对一个记忆有缺的人来说,两者并没有什么区别。
不过那又有什么所谓呢?
年轻的猎人并不反感他人的厌恶或畏惧,哪怕他们叫他“诅咒之子”也一样。
他仅有的记忆中也极少见到外人对自己展露笑颜,或许他的样貌确实是太过于“不祥”,或许他的所作所为确实是太过凶残,不择手段。
但自己是“猎人”,所以这点没什么好说的。
他运用自己仅有的一切优势与猎物缠斗,连天青镜也无可厚非。
马蹄不停,两侧沉重的工具与武器和马鞍碰撞,发出叮当叮当的声音,猎人双腿夹紧马腹,催马冲上一个小山坡。
他猛地一拉龙头,令马首立起来,发出一声长嘶。
午后的阳光下一座繁荣的城市在他面前铺开:高耸的城墙后街道纵横,可以远远地看到行人在其间川流不息;而其后的第二道宫墙,以及第二道宫墙后宏伟的宫廷更是夺人目光,象征王室统治的蓝底金狮旗帜,在宫廷顶部飘扬。
法尔贡河环绕着这座美丽的城市,它波光粼粼,从山间流出,在这里彻底摆脱两侧山脉的禁锢,自由地向南湍流。
这就是苏安王国的王都——法尔贡城,以孕育它的母亲河命名。
猎人静静的眺望了一会儿平静而美丽的王都,任由坐下的黑马低头啃食山头的野草。
阳光穿过层层叠叠的树叶,在地上洒下碎光斑,清风微拂。
少倾,他回过神来,驾马走下山间的野道,会入熙熙攘攘的人群,沿着石砖铺就的大道,向法尔贡城的城门骑去。
希望这一次的狩猎,可以让自己的老师刮目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