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一笔彩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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骰子在王老板肥厚的掌心里转得像团白光,骨碌碌的声响裹着他喉咙里的粗气,撞在油腻的塑料桌布上。

他左手无名指上的金戒指擦过骰盅边缘,划出细碎的刮痕,在棋牌室昏黄的灯光下,那点金光晃得人眼晕。

“小崽子,敢跟我赌,就得懂规矩。”

他把骰盅往桌上一顿,震得旁边的啤酒瓶叮当响,“押大押小,痛快说。”

我指尖捏着三枚象牙白骰子,指腹的薄茧蹭过冰凉的棱角。

桌布上凝固的油渍泛着酸腐味,混着二手烟的辛辣钻进鼻腔,像吞了口没过滤的劣质烟草。

周围几个看热闹的男人叼着烟,烟灰落在他们皱巴巴的衬衫上,没人在意。

“小。”

我的声音有点干,喉结动了动。

王老板突然爆发出一阵狂笑,震得他脑门上的汗珠滚下来:“毛都没长齐,还敢跟我玩这套?”

他抓起骰盅,手腕猛地旋拧,里面的骰子疯了似的撞壁,发出尖利的脆响,像是要把骰盅凿穿。

我盯着他攥紧骰盅的手。

他的小指在无意识地抽搐,这是过度用力的征兆——就像我第一次尝试三阶魔方的“小鱼公式”,手指总会因为紧张而卡壳。

三天练骰子的经验告诉我,人越想掌控什么,身体越会泄露出破绽。

“开!”

骰盅被猛地掀起,三枚骰子在桌布上弹了两下,定住。

两个朱红色的“三”,一个“二”,加起来是八,大。

“哈哈哈!”

王老板一巴掌拍在桌上,把我面前的三张百元钞扫过去,钞票边缘卷着,像被揉皱的枯叶,“回家喝奶去吧!”

旁边有人吹口哨:“老王今天手气能通天!”

我垂着眼,假装把拳头攥得发白,指甲几乎嵌进掌心。

其实指尖的肌肉在放松——第一把故意放的水,就是要让他尝点甜头,像钓鱼时先撒的那把米。

口袋里仅剩的两张五十块被我摸出来,拍在桌上,纸币边缘己经磨得发毛。

“再来。”

第二把,王老板摇出个“七”,还是大。

我的钱又空了。

他用金戒指敲着桌面,发出规律的哒哒声,像在给我敲丧钟。

“行了小子,”一个留着络腮胡的男人劝道,“王老板是这一片的常客,你斗不过他的。”

我没抬头,余光瞥见王老板端起搪瓷缸喝水,喉结滚动的瞬间,他握缸子的手腕顿了半秒——这是换气的间隙,下一把发力必然偏急。

就像弹吉他时换***,指尖总会有零点几秒的迟滞。

“最后一把。”

我猛地抬头,声音带着刻意逼出来的颤音,“押两千。”

空气突然凝住了。

抽着烟的手停在半空,嗑瓜子的声音也断了。

黑夹克从后排阴影里走过来,往我手心塞了叠钱,指尖的老茧刮过我的皮肤,他的声音压得很低:“记住上限,别贪。”

我没数,把钱全推到桌子中央。

红色的钞票摊开,像摊开的血。

王老板的瞳孔明显收缩了一下,喉结又动了动,嘴角却扯出个狠笑:“有种!

输了可别跪着求我!”

他抓起骰子的动作比前两次更猛,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小臂上的青筋像蚯蚓似的鼓起来。

骰盅被他抡得几乎要脱手,里面的骰子撞击声尖利得刺耳,像是无数根细针在扎耳膜。

我盯着他手腕转动的弧度,突然想起转魔方时的“盲拧”技巧——不用看,全凭指尖的肌肉记忆控制角度。

现在我的手指正做着同样的事:无名指悄悄抵住骰子侧面,中指在发力的瞬间微微一偏,借着他摇盅的惯性,把其中一枚骰子的重心带向左侧。

这是我练了整整三个通宵的手法,指尖磨出的茧子就是证明。

“开!”

王老板吼出声的同时,我松开了手指。

三枚骰子落在桌布上,弹起的高度刚好越过桌沿,又重重砸回来。

最先停稳的是“一”,红得像血;接着是两个“二”,并排躺着,像两只瞪圆的眼睛。

加起来是五,小。

棋牌室里静得能听见灯泡的电流声。

王老板的脸从通红变成煞白,又从煞白变成铁青,他猛地伸手去扒拉骰子:“不可能!

你肯定换了骰子!”

“王老板这是要耍赖?”

黑夹克往前一步,肩膀微微侧着,挡住我半个身子。

他没提高声音,却带着股说不出的压迫感,“骰子是你自己带来的,骰盅也是你亲手摇的,在场的都看着呢。”

周围的人开始窃窃私语。

“愿赌服输啊老王这就不地道了”的声音飘过来,王老板的手僵在半空,指节捏得发白,最后狠狠往桌上一砸:“晦气!”

他从皮夹里抽出两叠钱,摔在我面前,钞票散开时露出里面夹着的名片,印着“王记火锅店”几个烫金大字。

我把属于我的一千西收起来,指尖触到钞票上的油墨,突然觉得黏糊糊的,像沾了什么脏东西。

黑夹克拿走三成,动作干脆,没多话。

我揣着钱往外走时,听见王老板在后面骂:“那小崽子绝对有问题!

下次别让我再看见他!”

夜风突然灌进领口,我打了个寒颤。

回头望了眼“好运来棋牌室”的招牌,霓虹灯的“运”字忽明忽暗,像只在黑暗里眨动的眼睛。

就在这时,巷口的梧桐树影里,我看见个穿蓝白校服的女生。

她背着书包,站在路灯照不到的地方,白衬衫的领口很挺括。

路灯的光落在她半边脸上,能看见她紧抿的嘴角,还有那双异常清亮的眼睛——正盯着我,像在看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我愣了一下,想开口说点什么,她却突然转身,书包带在背后甩了个弧度,很快消失在巷子尽头。

她的步伐很稳,不像普通女生那样轻快,倒像是……在计算着什么。

没心思细想,我朝着医院的方向跑。

路过24小时自助缴费机时,手指因为跑得太急有点抖,好几次都没把钱塞进卡口。

当屏幕上跳出“缴费成功”的绿色字样时,我靠在冰冷的机器上,胸口剧烈起伏,眼泪突然就下来了。

不是难过,也不是害怕,是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像被揉皱的魔方,怎么也理不顺。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护工张阿姨发来的消息:“小默,刚给你奶奶喂了点米汤,她喝了两口呢。

医生说情况稳了点,别太担心。”

我盯着屏幕看了很久,指尖在“谢谢”两个字上悬了半天,才按下去。

回到家时,天边己经泛出鱼肚白。

晨曦从窗帘缝里钻进来,照在摊开的旧笔记本上。

我走过去,看见夹着“老鬼”地址的那页,边缘有行模糊的刻痕,像是用指甲划的:“十赌九骗,回头是岸。”

字迹很深,刻穿了纸页,能看见背面隐约的数字。

是爸刻的吗?

他当年是不是也像我这样,拿着笔在纸上划下这些字,心里却想着必须再赌一把?

我把笔记本合上,塞进床底最深处,上面压了本厚厚的物理习题册。

指尖的茧子蹭过习题册封皮,突然想起那个穿校服的女生。

她看我的眼神,像在看一个即将掉进坑里的人。

或许她是对的。

但我现在己经站在坑边了,下面是奶奶的医药费,是ICU里跳动的仪器,我没有回头的余地。

那天晚上,我做了个梦。

梦里我站在悬崖上,手里攥着无数骰子,每一面都是“六”。

身后是医院的灯光,暖黄的,像奶奶以前熬粥的灶台;身前是黑漆漆的深渊,里面滚满了钞票,还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我。

突然有人从后面推了我一把,我往下坠的时候,看见深渊底站着个穿中山装的老头,正对着我笑,手里捏着个灌铅的骰子。

我想喊,却发不出声音,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骰子在我身边旋转,越转越快,最后变成一片模糊的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