粘稠、沉重、带着铁锈味的黑暗。
不是视觉上的黑,是感知的彻底剥夺。
意识像沉在冰冷的海沟淤泥里,被万吨压力挤压,不断向下,再向下。
“我...死了?”
残存的念头像火花,一闪即灭。
紧接着,是剧痛。
不是肉体的痛,是灵魂被撕裂、被溶解的尖锐痛楚。
无数陌生的、破碎的画面洪流般冲撞进来。
加茂宪伦...御三家...咒术高层...阴谋...计划...失败...狱门疆...“五条...悟...”一个名字带着刻骨的冰冷浮现。
“封印...千年...”混乱的信息碎片彼此撕咬、重组。
不属于“我”的庞大记忆,带着千年的沉淀和算计,如同最毒的藤蔓,狠狠扎进“我”濒临溃散的意识核心。
痛!
“呃啊——!”
无声的嘶吼在虚无中震荡。
这剧痛反而成了锚点,让即将消散的“我”死死抓住了一丝存在感。
我是谁?
我是...那个刚加班猝死的倒霉程序员?
不...我是...加茂宪伦?
那个策划了星浆体事件、被五条悟亲手挫败的诅咒师?
不...不止...我是...羂索!
这个名字如同惊雷炸响。
脑花!
那个活了千年,寄生过无数躯体,在历史阴影中编织阴谋,最终被五条悟封印进狱门疆的终极反派!
两份记忆、两种人格在剧痛中疯狂对冲、融合。
现代社畜的茫然与千年阴谋家的冰冷算计绞缠在一起。
“穿越?
成了...羂索?
还被关在狱门疆里?”
荒谬感刚升起,就被更冰冷的现实碾碎。
狱门疆内部,特级咒物“解”的力量正在消磨羂索的灵魂。
我能清晰地感觉到,构成“我”的咒力核心正像沙漏里的沙,不可逆转地流失。
虚弱。
前所未有的虚弱。
“必须...出去...”求生的本能压倒一切。
融合的记忆带来了混乱,也带来了羂索千年来对咒力、对灵魂、对封印术的恐怖理解。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像处理一段濒临崩溃的代码。
感知...延伸...狱门疆内部并非完全虚无。
它像一个由无数复杂咒文构成的、不断收缩碾磨的异空间牢笼。
每一次咒文流转,都带走一丝我的力量。
“解析...结构...”羂索的记忆在意识中流淌。
那些关于结界、关于束缚、关于灵魂转移的禁忌知识,此刻成了唯一的救命稻草。
时间在这里没有意义,只有灵魂被磨削的痛苦作为刻度。
不知过了多久。
一个极其微弱、转瞬即逝的“缝隙”,在咒文流转的某个节点被捕捉到了。
是“解”的力量与狱门疆本身封印术式在某个刹那产生的、微乎其微的不协调波动!
机会!
千钧一发!
羂索的本能完全接管。
残存的所有咒力,被精准地压缩成一根无形的“针”,带着撕裂灵魂的剧痛,狠狠刺向那道比发丝还细的“缝隙”!
嗡——!
整个狱门疆内部空间剧烈震颤!
痛!
灵魂仿佛被硬生生剜掉一块。
但成功了!
一丝微弱到极致、几乎无法察觉的意识碎片,带着羂索的核心烙印和属于“我”的混乱记忆,像一滴墨汁渗过宣纸,险之又险地挤出了狱门疆那毁灭性的内部空间。
外部世界的气息涌入感知。
冰冷的水泥地。
浓重的血腥味。
腐烂垃圾的酸臭。
还有...死亡。
意识依附的“载体”很糟糕。
一具刚断气不久的尸体。
男性,很年轻,但内脏破裂,肋骨刺穿了肺部,脖颈扭曲成一个不自然的角度。
致命伤似乎是高空坠落。
“咒力...微弱...垃圾...”尸体生前只是个不入流的诅咒师,咒力稀薄得像快要干涸的溪流。
这具残破的躯体,脆弱得随时可能崩溃。
“加茂...光...?”
残存的记忆碎片浮现出这具身体的名字。
一个被家族放弃、在底层挣扎的加茂分家弃子,试图在一次愚蠢的咒灵祓除任务中证明自己,结果送了命。
“废物...但...可用。”
冰冷的评估取代了怜悯。
羂索的记忆里只有价值判断。
我(羂索)开始强行接管这具濒临彻底死亡的躯壳。
调动那微乎其微的残存咒力,像最精密的外科手术,勉强缝合断裂的血管,用咒力强行粘合碎裂的骨骼,***心脏进行最后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的微弱搏动。
“咳...呃...”喉咙里涌上铁锈味的腥甜。
剧烈的疼痛从全身每一个细胞传来。
这身体就像一具勉强缝合的破布娃娃。
但我“活”过来了。
以加茂光这具残破的身份。
视线模糊地聚焦。
昏暗的小巷,堆满垃圾箱。
远处传来新宿街头特有的喧嚣霓虹。
时间...是夜晚。
涩谷事件刚刚结束不久。
空气里还残留着大战后混乱的咒力残秽,像硝烟一样弥漫。
“五条...悟...被封印了...”确认这一点,心底涌起一丝属于羂索的、冰冷的愉悦。
这愉悦很快被更强烈的危机感取代。
狱门疆还在高专手里,或者被天元保管。
他们很快就会发现内部的异常。
羂索(我)逃脱了一丝核心,这个消息绝不能泄露。
必须隐藏!
必须恢复力量!
“加茂光...这个身份...是个起点...”我挣扎着,试图坐起来。
骨头发出不堪重负的***。
就在这时,一阵阴冷、充满恶意的窥视感从巷子深处传来。
嘶...嘶嘶...伴随着粘稠的蠕动声。
一只低级咒灵。
形如放大的、腐烂的壁虎,浑浊的眼睛贪婪地盯着这具散发着“新鲜死亡”和“微弱咒力”气息的躯体。
对它们而言,这是最容易得手的猎物。
“呵...”我扯动嘴角,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低笑。
真是虎落平阳。
但,再低级的咒灵,也是“材料”。
羂索的“咒灵操术”,是刻在灵魂里的本能。
即使力量万不存一,操控一只没有智慧的杂鱼,需要的更多是技巧和位格的碾压。
我抬起手,指尖凝聚起一丝微弱却异常凝练的咒力。
那不是加茂光能拥有的咒力,那是属于千年诅咒师的、质变的、带着冰冷意志的力量。
“过来。”
无声的指令,混杂着灵魂层面的威压。
那只壁虎咒灵的动作猛地僵住。
浑浊的眼睛里,贪婪瞬间被一种源自本能的恐惧取代。
它想逃,但身体却像被无形的丝线操控,不受控制地、颤抖着,一点点爬向我残破的手掌。
咒力丝线精准地刺入它混沌的核心。
“标记...操演...”过程简单得如同呼吸。
一个微不足道的印记烙下,这只咒灵就成了我延伸的耳目和爪牙。
“去...看...听...”模糊的指令发出。
壁虎咒灵僵硬地转身,融入巷角的阴影,消失不见。
我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剧烈喘息。
仅仅是操控一只最低级的咒灵,就几乎耗尽了这具身体最后的气力。
灵魂深处的虚弱感如同跗骨之蛆。
太弱了。
这远远不够。
需要情报。
需要安全屋。
需要恢复的资源。
更需要...了解现在的局势。
“加茂家...或许可以利用...”记忆里,加茂光虽然是被放弃的弃子,但终究顶着“加茂”的姓氏。
这个身份,在混乱的咒术界,是一张可以打出去的牌,哪怕牌面很小。
远处,隐约传来警笛的呼啸,由远及近。
不能留在这里。
我咬着牙,用尽力气,拖着这具随时会散架的身体,扶着墙壁,踉跄地向小巷更深处挪去。
每一步都牵扯着撕裂般的剧痛。
阴影吞没了我的身影。
新宿的霓虹依旧在远处闪烁,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只有巷口地面残留的一点暗红血迹,以及空气中那丝极淡、却异常冰冷的咒力残秽,证明着某个古老而危险的存在,己经悄然回归了这片混乱的舞台。
一只乌鸦落在巷子对面的电线杆上,血红的眼睛冷漠地注视着下方发生的一切。
它的左眼,瞳孔深处,闪过一丝极其隐晦、不属于鸟类的算计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