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擦灯的规矩是师父离山前反复叮嘱的,铜灯座上的饕餮纹己经磨得发亮,灯油里浸着七年陈的尸蜡,捻子要用银针挑三下才能保证燃烧平稳。
"今晚这雨邪性。
"她对着空荡荡的大堂自言自语,指尖突然被灯芯烫到。
那簇本该橙黄的火苗"啪"地炸开绿豆大的绿火,墙上的赶尸鞭影子猛地扭曲成蛇形。
供桌抽屉被撞得哐当响,装糯米的粗布袋子自己滚到了她脚边。
地窖传来的哭声比猫叫还细,却扎得人太阳穴发疼。
苏小荷抓了把糯米塞进腰带,引魂灯举过头顶。
木楼梯每踩一级就发出垂死般的***,灯光照见地窖角落停尸板上凸起的白布——那具晌午送来的女尸胸口在剧烈起伏。
"客走阳关道,魂归奈何桥。
"她念着安魂咒逼近,白布突然被十根乌紫的指甲刺穿。
撒出去的糯米在半空就冒起黑烟,落地时发出油炸跳蚤般的噼啪声。
阴阳眼自动聚焦,女尸天灵盖上三根生锈的棺材钉在视野里泛着血光。
停尸板轰然碎裂,女尸弹起的瞬间带起腐臭味的风。
苏小荷咬破中指在掌心画血符,往常能逼退僵尸的朱砂印这次却像热刀切猪油似的融化了。
冰凉的手掐住她脖子时,后腰突然传来桃木剑的震动。
"师父助我!
"檀木剑柄自己撞进她掌心,剑身"嗡"地浮现出金色咒文。
女尸喉咙里挤出哨子般的尖啸,被剑光劈中的左肩喷出墨绿色的脓液。
苏小荷旋身时踢翻了装法器的藤箱,铜钱剑和墨斗线叮叮当当滚了一地。
桃木剑突然脱手飞旋,将女尸钉在夯土墙上,剑穗上系着的五帝钱哗啦啦响成催命符。
腐肉烧焦的味道混着雨后的土腥气涌进鼻腔。
苏小荷用剑尖挑开女尸的绣花鞋,淤泥里藏着用红线绣的"陈大帅府"字样,那些丝线在阴阳眼里泛着不祥的暗红。
远处传来打更人沙哑的梆子声,桃木剑上的金咒还在如呼吸般明灭。
苏小荷的虎口被震得发麻,桃木剑上的金咒突然暴涨三寸,照得女尸脸上的尸斑像活物般蠕动。
她摸到腰间最后一枚铜钱,指腹沾着颈间的血往钱眼一抹,"叮"地弹在女尸眉心。
那具还在挣扎的身体突然僵首,腐肉里钻出几十条红线虫,在碰到五帝钱的瞬间化成腥臭的黑水。
地窖角落的油灯"噗"地爆了个灯花,照亮白布下露出的半张黄符——朱砂画的镇魂咒被人用指甲划破了三道。
楼上传来瓦片碎裂的脆响,三只黑猫蹲在破洞处,竖瞳里映着剑光。
苏小荷的桃木剑还钉在女尸胸口嗡嗡震颤,那三只黑猫突然齐声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嚎叫。
她后颈的汗毛瞬间竖起,瞥见女尸绣花鞋底沾着的香灰里混着几粒青黑色糯米——这是湘西赶尸人特制的"断魂米"。
地窖顶棚的破洞哗啦啦掉下碎瓦,月光混着雨水漏进来,照见女尸脖颈处若隐若现的紫色掐痕。
铜钱剑突然从地上弹起来,剑穗上的铃铛无风自动,叮叮当当响得像催命符。
苏小荷摸到腰间装朱砂的竹筒时,发现筒底不知何时裂了道细缝,暗红色的粉末正簌簌往下漏。
女尸被钉住的左臂突然"咔"地折成诡异角度,五指张开抓向她的脚踝。
苏小荷侧身闪避时踩到滚落的铜钱,脚下一滑差点跪在碎瓦片上。
那女尸的指甲擦过她裤腿,布料立刻泛起焦黄的灼痕。
"断魂米都敢用!
"她咬牙扯下腰间红绳,缠住女尸扭曲的手臂用力一勒。
铜钱剑突然横飞过来,剑穗铃铛正巧砸中女尸眉心,发出钟磬般的清响。
三只黑猫的嚎叫戛然而止,其中一只竟口吐人言:"林九的徒弟就这点本事?
"月光下女尸脖颈的掐痕突然渗出黑血,在地面蜿蜒成符咒的形状。
苏小荷摸到袖袋里师父给的雷击木令牌,令牌表面刻着的"敕令"二字正隐隐发烫。
苏小荷的指尖刚碰到雷击木令牌,女尸突然张开嘴喷出一股腥臭的黑雾。
她侧头避开,黑雾擦过耳边的碎发,发丝立刻卷曲焦枯。
"敕令!
"令牌拍在女尸额头的瞬间爆出刺目金光,那具扭曲的身体像被烙铁烫到的蛇一样剧烈抽搐。
铜钱剑突然自己飞到她左手,剑身缠着的红绳无风自动,在女尸脖子上勒出滋滋作响的青烟。
三只黑猫炸着毛往后退,月光照出它们瞳孔里不自然的血丝。
"装神弄鬼!
"苏小荷一脚踹翻藤箱,箱底压着的黄符飘起来粘在女尸心口,符纸上的朱砂咒文遇阴气立刻燃起幽蓝火焰。
地窖顶棚的破洞哗啦啦又掉下几片碎瓦,混着雨水的月光正好照在那滩黑血画的符咒上——是湘西养尸派的聚阴阵。
女尸被烧穿的胸口突然钻出密密麻麻的红线虫,像活线头似的往她鞋面上爬。
苏小荷摸到后腰装糯米的布袋,却发现袋底不知什么时候被划破了,陈年糯米正混着香灰从指缝漏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