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蜷缩在油脂厂锈蚀管道的阴影里,用仅剩三根的手指死死的扣进冰冷粗糙的金属缝隙,指关节因用力过度而发白。
而原本应是无名指和小指的位置,只留下两道蜈蚣般狰狞的暗红疤痕,在昏暗中隐隐作痛。
随着林恩每一次的呼吸,右肋下那道更长的,犹如活物般隐隐抽痛的伤疤都在提醒他,少了一个健康的肾脏导致原本还算强健的身体如今不过腐朽而空虚。
“手指...五百个铜角一根...,卖了两千多。”
“一个肾卖了五万。”
“上次卖的左眼给了一点银盾渣,还有路边捡的一个吃剩的尸体...嗯~加上从我***上的剥下来的皮...卖了多少钱来着?
记不太清了吧...好像一万不到。”
林恩一边默不作声的在脑子里慢慢盘算着收货,一边死死的盯着巷子口。
“嘛,债务还剩下——两百七十万。”
今天,对于林恩来说是一场豪赌。
上次,自己亲手把自己卖给了“黑诊所”那个绰号秃鹫的医生,用两根手指的代价,暂时挽回了父亲烂赌欠下的“血爪帮”的利息。
也挽回了妹妹小雅高烧不退时救命的几支退烧针。
又靠着去巷子里悄悄宰了个混混,把他全身上下卸了个干净,换回了三个月前“血爪帮”利滚利后的又一笔巨款,但是仍然不够,远远不够。
小雅日益加重的,撕心裂肺的咳嗽声虽然被她拼命的隐瞒,但还是隐瞒不了她再不服用药剂就时日无多的现实。
于是林恩只好前去影子街,用一颗健康的肾脏换来了几瓶堪比黄金的“肺宁合剂”,只不过此时的身体,早己不过是拆东墙补西墙的破烂货。
在最后一次前去“血爪帮”缴纳欠款时,林恩无意间听到了有人说“黑齿”巴里,锈水巷臭名昭著的地头蛇,正在收集月供,刚刚收完两个区,正在西处招摇。
那个鼓鼓囊囊的,特意用绸布缝制的钱袋,是林恩眼中唯一能够撬开“白鸽诊所”那扇镶着冰冷铜钉大门,拿到特效药的钥匙。
所以他早早的埋伏在了巴里一行人的必经之路上,为了这一次不得不胜的行动,林恩早己做好了目前所能准备的一切。
远处的棚屋里,小雅蜷缩在漏风的破毯子下,咳得像是把肺叶都呕吐出来,蜡黄的小脸烧的通红。
林恩像壁虎一样紧贴在冰冷滑腻的管道口,断指的左手因为用力过度而剧烈的颤抖,右手紧握着一截从垃圾堆里刨出来,前段在石头上磨得尖锐的钢筋。
心脏在空荡的发慌的胸腔里疯狂的擂动,每一次跳动都牵扯着肋下那道深长的旧伤,带来阵阵眩晕和铁锈般的血腥味。
此时,不远处传来了巴里那粗噶,带着痰音的笑骂和手下喽啰们粗鄙的划拳声。
讨论着月供的多少,以及收完钱要去哪逍遥快活。
林恩默默的屏住呼吸,酸臭的空气混杂着机油,铁锈和某种肉类腐烂的甜腥味,如同实质的黏液堵在喉咙口。
他数了数,对方一共西个人,这让林恩的心不由得一沉。
声音越发接近,林恩甚至能够清晰的听到巴里身旁那把老旧的“响尾蛇”左轮撞击在巴里肥胖的肚腹上的砰砰声。
十步,九步...六步,五步...就在林恩的手指紧握到近乎没有一丝血色时。
一个喽啰摇摇晃晃的走到一个角落的阴影处,嘴里骂骂咧咧的解开了裤袋。
机会!
林恩深吸一口气,如同捕食的夜枭般无声无息的滑下,手中的钢筋带着破风声,借着下路时的叠加力道,精准狠辣的朝着巴里的心脏刺去。
噗!
尖锐的钢筋完美的刺穿了巴里肥厚的身躯,伴随着呲呲的穿透声,血花如同喷泉一样涌出,西处飞溅。
原本灰白的钢筋前端被血红覆盖,宛如裹上了一层鲜艳的颜料。
“呃.....”沉闷的倒地声,扬起了一片废料构成的烟尘,突如其来的变故令谁都没有想到,两个喽啰傻眼的愣在了一旁。
林恩的心脏近乎跳出了嗓子眼,但手上仍然稳当不颤,连钢筋都没来得及***。
仅剩的三根手指,带着粘腻的冷汗,急切的探入了巴里油腻腻的口袋。
但是在林恩的手将要触碰 到巴里口袋的那一刻,一股劲风略过身前,一只肥大的手掌粗鲁的抓住了林恩的手腕,令林恩动弹不得。
林恩瞳孔骤缩,却并未本能的挣脱,而是身体猛的往侧面一拧,破烂的布鞋跟刮过湿滑的地板,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砰砰砰”一连串的枪响,林恩甚至能够感觉到子弹划过脸颊的刺痛。
千钧一发之际,林恩忍着手腕脱臼的剧痛,将手挣脱,所幸没有被子弹打中。
但却被反手一掌,蒲扇般的大手带着恐怖的力道狠狠地扇在林恩的侧腰。
“咔嚓!”
骨头错位的脆响清晰可闻。
林恩眼前猛的一黑,巨大的冲击力将他整个人拍飞出去,狠狠地撞在了巷壁的污水槽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