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点敲在百年老梧桐的叶子上,溅起细碎的凉,她抬头看见巷尾那栋爬满爬山虎的二层小楼,木质招牌在雨里轻轻晃——“时光杂货铺”西个字,是爷爷当年亲手写的,笔锋里还带着点没正经的弧度。
“小满?”
二楼的窗户“吱呀”一声推开,探出个顶着卷发棒的脑袋。
是苏青,住在杂货铺隔壁的甜点师,此刻发梢还卷着半成型的波浪,手里却举着把彩虹伞冲下来。
“你可算回来了!”
苏青把伞往她手里一塞,自己淋着雨去拖行李箱,“你爷爷走前把钥匙塞我这儿了,说就知道你这丫头心软,舍不得这铺子。”
林小满摸着微凉的钥匙,眼眶有点热。
爷爷三个月前走的,临终前攥着她的手说:“小满啊,杂货铺不用守,但那些老伙计,得有人陪他们说说话。”
她原在一线城市做策划,每天被KPI追得像条狗,爷爷走后她突然觉得,好像也没什么非拼不可的理由。
收拾东西时翻到爷爷的日记本,最后一页画着杂货铺的平面图,旁边写着:“老张头的降压药该换牌子了,李奶奶的老花镜螺丝松了,小宇的弹珠还差颗蓝的。”
她咬咬牙,递了辞职信。
推开杂货铺的门,铃铛“叮铃”响了一声。
扑面而来的是旧木头和樟脑丸的味道,货架上摆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掉了漆的铁皮青蛙、能吹响的瓷鸟哨、印着过时卡通的搪瓷杯。
最里侧的柜台后,摆着台老式座钟,指针还在不紧不慢地走。
“别看了,”苏青把她的行李箱拖进来,往桌上拍了瓶热牛奶,“这铺子现在就是个老物件仓库,你爷爷这几年身体不好,早就不进货了,来的都是些老街坊,找个地方歇脚聊天。”
正说着,门被推开,一个穿着蓝布衫的老太太举着油纸袋走进来,看见林小满愣了愣,随即笑开了:“这不是小满丫头吗?
长这么高了!”
是李奶奶,住在巷头,以前总给爷爷送自己腌的萝卜干。
林小满赶紧迎上去:“李奶奶,您来啦。”
“来给你爷爷送点新腌的,”李奶奶把油纸袋往柜台上一放,看见座钟突然“呀”了一声,“光顾着高兴,我那老花镜昨天放这儿了,你瞧见没?”
林小满在柜台下翻了翻,果然摸出个玳瑁框眼镜,镜片上还沾着点饼干渣。
她想起爷爷日记里写的“螺丝松了”,从抽屉里找出小螺丝刀,小心翼翼地拧紧。
“戴上试试?”
李奶奶戴上眼镜,眯着眼看了看货架上的日历,乐了:“清楚多了!
还是小满丫头手巧。”
雨停的时候,杂货铺里己经坐了好几个人。
老张头拎着鸟笼来讨茶喝,说自己那只画眉最近不爱叫了;隔壁五金店的王叔扛着扳手进来,说要帮着修修吱呀响的门;就连刚上二年级的小宇,也揣着颗碎掉的玻璃弹珠来,委屈巴巴地问能不能修好。
林小满忙前忙后,给老张头的鸟笼换了新食盒,让王叔修门时顺便紧了紧座钟的发条,又从爷爷的“宝贝箱”里翻出颗一模一样的蓝弹珠,偷偷换给小宇。
夕阳透过玻璃窗斜斜照进来,落在每个人的脸上。
老张头的画眉突然“啾”地叫了一声,李奶奶在跟苏青讨新出炉的曲奇配方,王叔修完门,正拿着铁皮青蛙逗小宇笑。
林小满靠在柜台边,看着眼前的景象,突然觉得爷爷说得对。
这哪里是杂货铺,分明是个装着暖阳的小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