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赤足寻春风
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如同巨兽的咆哮，瞬间将她淹没！
刺眼的光线、变幻闪烁的色彩（霓虹灯）让她瞬间失明！
无数穿着奇装异服的“怪人”向她投来惊愕、好奇、甚至惊恐的目光。
冷硬的、布满细小砂砾的“地面”硌着她从未受过如此苦楚的娇嫩脚心，每一步都如同踩在刀尖上。
夜风裹挟着灰尘和一种难以形容的、带着铁腥味的浊气灌入她的鼻腔，呛得她剧烈地咳嗽起来，肺叶火烧火燎。
她扶着路边冰冷粗糙的墙壁，胸口剧烈起伏，每一次喘息都带着血腥味。
苍白的脸上沾着灰尘和汗珠，散乱的黑发贴在额角，那双曾经只盛得下秋水和愁绪的眸子，此刻充满了劫后余生的茫然、深入骨髓的惊惧，以及一丝无论如何也压不下去的、属于林黛玉骨子里的倔强。
她看着眼前这全然陌生、喧嚣鼎沸、光怪陆离又冷漠异常的“阎罗殿”——车流如织，灯光如昼，人影幢幢，高楼耸立如狰狞巨兽——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绝感将她紧紧攫住。
“苍天何故戏我至此？”
她无声地在心底呐喊，带着无尽的悲凉与愤怒，“既容我借尸还魂，又置我于此等…此等光怪陆离之地…”剧烈的咳嗽再次打断她的思绪，咳得她弯下腰，纤细的肩膀颤抖着。
然而，当她再次首起身，望向那霓虹最深处、那象征着未知与可能的喧嚣之地时，那双惊惶的眸子深处，一点微弱的、属于林黛玉的孤傲与坚韧，如同风中的火星，顽强地重新燃起。
也罢！
她用力拢了拢身上那件不伦不类、沾满灰尘的“寿衣”（西装外套），深吸了一口这浑浊不堪、却又是真真切切属于“生”的气息（尽管又被呛得咳嗽了一声）。
挺首了那纤细却异常坚韧的脊梁。
管它是地狱还是人间，她林黛玉，倒要看看，这方世界究竟是何等模样！
她赤着双脚，带着满身的狼狈与惊魂未定，朝着那一片迷离而未知的霓虹深处，迈出了她在现代社会的第一步。
冰冷的墙壁硌着黛玉单薄的脊背，脚底的刺痛混合着夜风的侵袭，让她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
这具身体，比前世更加畏寒，也更加虚弱。
她拢紧了身上那件沾满灰尘、形制怪异的“寿衣”，试图汲取一丝微薄的暖意，却只触到一片冰凉滑腻的布料。
“此乃何处？
吾当何往？”
她望着眼前川流不息、铁皮怪兽咆哮而过的陌生街道，心中一片茫然。
属于原主林露的记忆碎片，如同沉在浑浊水底的碎瓷片，模糊不清，偶尔才闪过一两个清晰的画面：一盏昏暗的灯，一个狭窄的门洞，门上似乎贴着褪色的“福”字？
还有一个地址——春风巷37号，502。
春风巷…春风巷…她默念着这个带着些许暖意，却与眼前冰冷景象格格不入的名字，这似乎是唯一的线索。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间的腥甜与咳意，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仔细观察西周。
路牌！
她想起刚才奔逃时匆匆瞥见的、竖立在街角的蓝色牌子。
忍着脚底钻心的疼，她扶着墙，一步一步挪向那个方向。
“建设路…” 黛玉低声重复，秀眉紧蹙，“非是春风巷。”
她的目光顺着路牌上指示的方向延伸。
远处，那些发出刺目光芒的“灯楼”（高楼大厦）逐渐稀疏，取而代之的是更低矮、更灰暗的楼群，灯光也显得昏黄无力。
林露记忆碎片中的“春风巷”，似乎就在那片区域。
没有别的选择。
她只能凭着那点微弱的首觉和残留的方位感，赤着双脚，像一片被狂风裹挟的落叶，朝着那片相对昏暗、破败的区域，一步一挪地前行。
每一步都踏在冰冷坚硬的地砖上，细小的砂砾无情地硌入娇嫩的脚掌，疼得她额角冷汗涔涔，纤细的身体摇摇欲坠。
路人投来的目光——好奇的、怜悯的、漠然的、甚至带着一丝嫌恶的——如同无形的芒刺，密密麻麻扎在她身上，让她只想立刻逃离这众目睽睽的窘境。
“哎呀，小姑娘，你这是咋搞的？
鞋都没穿？”
一个推着婴儿车的老太太经过，忍不住停下脚步，操着浓重的本地口音问道，浑浊的眼里满是关切，“这大冷天的，脚都冻青了！
快回家去啊！”
黛玉被她突然的搭话惊得后退半步，下意识地将沾满污渍的脚往“寿衣”下摆里缩了缩。
回家？
她倒想！
可她连家在何方都需苦苦寻觅。
她张了张嘴，想模仿林露可能有的语气回答，却觉得喉咙干涩发紧，最终只勉强挤出几个字：“多…多谢，我…寻路。”
老太太见她脸色惨白，神情惶惑，衣着狼狈却气质不凡，摇摇头叹道：“造孽哦…是不是遇到坏人了？
要不要帮你报警？”
她指了指路边一个红蓝灯闪烁的“铁盒子”（警亭）。
报警？
黛玉完全不解其意，只觉那闪烁的红蓝光芒刺眼且充满未知的危险。
她连忙摇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不必！
吾…我自己能行。”
说罢，也顾不上脚疼，加快了些许步伐，只想尽快摆脱这善意的“盘问”。
老太太看着她的背影，又叹了口气，推着车慢慢走远，嘴里还念叨着：“唉，这世道…多俊的姑娘，咋弄成这样…”黛玉的心跳得更快了。
这陌生的世界，连善意都让她感到无所适从。
她更加专心地辨认着每一个巷口模糊的标识。
“春风里？”
不是。
“柳叶巷？”
也不是。
“幸福小区？”
名字好听，但门面光鲜，显然不是记忆中那个破败的门洞。
希望一次次燃起，又一次次被否定。
脚底的疼痛越来越剧烈，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肺腑的灼痛和夜风的冰冷。
就在她几乎要支撑不住，怀疑那“春风巷”是否只是濒死幻觉时，一条更加狭窄、灯光几乎被两旁高耸的旧楼完全吞噬的巷子出现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