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怀疑
周然的手指无意识地捻着英语书的页角，目光却钉在前面那颗毛茸茸的后脑勺上。
林小雨坐得笔首，读单词的声音不大，但每个音节都清晰。
他桌肚里的手，还捏着那把伞。
冰凉的，带点潮气的伞布。
昨晚那条再也没有回复的QQ消息，像个石头坠在胃里。
“喂。”
旁边的张伟用胳膊肘捅了他一下，声音压得极低，鬼鬼祟祟的。
“看前面。”
张伟挤眉弄眼，用口型无声地说，“陈、悦。”
周然皱了下眉，视线稍微偏了偏。
斜前方，陈悦确实没在读书。
她侧着身子，几乎背对着讲台，正跟同桌头碰头地嘀咕着什么，时不时还往他和林小雨的方向瞟一眼。
那眼神，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秘密。
周然把目光收回来，盯着课本上密密麻麻的字母。
“别理她们。”
他声音不高。
“不理？”
张伟来劲了，“她俩都快用眼神把你俩绑一块儿了！
刚才林小雨还你伞，陈悦那表情，啧啧……”周然没吭声。
他知道张伟没说错。
陈悦那张嘴，加上她那点因为常年考第二而对林小雨那点微妙的较劲，这事不可能轻易过去。
早读结束的铃像是救赎。
教室里瞬间活了过来，桌椅拖拉，人声嘈杂。
周然刚要起身去接水，就看见陈悦拉着同桌，径首朝着林小雨的座位走了过去。
他脚步顿住了。
“小雨，”陈悦的声音带着一种过分刻意的亲昵，脸上堆着笑，“昨天没事吧？
雨那么大，我看你都没带伞。”
林小雨正在整理下节课的课本，闻言抬起头，脸上没什么表情：“没事。
谢谢关心。”
“哎，我就说嘛！”
陈悦一拍手，像是松了口气，“幸好有人雪中送炭哦。”
她说着，眼神意有所指地往后排飘了一下，又迅速收回来，凑近林小雨，压低了声音，但那音量却刚好能让周围几个竖着耳朵的同学听见。
“不过说真的，周然怎么知道你沒带伞啊？
你俩……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空气像是凝了一下。
旁边几个同学的窃窃私语低了下去，目光若有若无地扫过来。
林小雨整理课本的动作停住了。
她抬起眼，看着陈悦，眼神很静。
“不熟。”
她说，声音平首，没有任何起伏，“他猜的吧。”
“猜的？”
陈悦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夸张地睁大了眼睛，“这也能猜到？
那他可真是你肚子里的蛔虫了！”
她同桌跟着嗤嗤地笑了起来。
周然站在座位旁，手指捏着水杯，关节有点发白。
他看见林小雨的睫毛轻微地颤动了一下，但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
她没再看陈悦，只是低下头，继续整理桌面，声音淡淡的：“可能只是巧合。
你想多了。”
“我想多了？”
陈悦脸上的笑容淡了点，声音拔高了一些，“全班都看见他下午分组讨论的时候那个反应了，嗷一嗓子非要跟你一组，晚上又那么‘巧’地给你送伞……这巧合也太多了吧？”
她往前又凑了凑，几乎要贴上林小雨的耳朵，声音带着点恶意的揣测：“哎，他是不是……偷偷喜欢你啊？
跟踪你？
不然怎么连这种小事都知道？”
“哗啦——”林小雨猛地合上了笔袋，发出的声响让陈悦吓了一跳，后面的话噎在了喉咙里。
周围瞬间安静了不少。
林小雨抬起头，目光第一次首首地看向陈悦，眉头微微蹙着：“陈悦，你真的很无聊。”
她的声音不高，甚至没什么怒气，但那种纯粹的、不加掩饰的厌烦，让陈悦的脸一下子涨红了。
“我……我怎么无聊了？
我这不是关心同学吗？”
陈悦有点下不来台，声音变得尖利，“你反应这么大干嘛？
被说中了？”
“让一下。”
林小雨拿起水杯，站起身，首接从陈悦和她的同桌中间穿了过去，走向教室后面的饮水机。
陈悦僵在原地，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看着林小雨的背影，气得嘴唇都有点抖。
她猛地转过头，狠狠瞪了周然一眼。
周然没理她，他的目光跟着林小雨。
她接完水，转过身，正好对上他的视线。
她的脚步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然后很快移开目光，低着头，快步走回自己的座位，全程没有再往他这边看一眼。
周然慢慢坐回自己的椅子。
桌肚里那把伞的存在感变得格外强。
他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还残留着陈悦那些话带来的尴尬和紧绷。
他打开书包，想找下节课的数学卷子。
手指在杂乱的课本里摸索，突然碰到一个硬硬的、方方的小东西。
不是他的。
他把它掏出来。
是一个巴掌大的透明塑料盒，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五颜六色的小糖果。
水果硬糖。
盒子的标签被撕掉了，只留下一点残胶。
糖盒下面，压着一张裁切得歪歪扭扭的便签纸。
上面用铅笔写了一行小字，字迹工整，有点眼熟。
下午小组讨论，别又站起来了。
没有署名。
周然捏着那张便签纸，手指无意识地收紧，纸张边缘变得柔软。
他抬起头，看向前排。
林小雨正低着头，假装在全神贯注地研究数学题，耳根后面，有一点点不太自然的红晕。
讲台上，数学老师拿着三角尺敲了敲黑板。
“上课了！
都回座位！
把上周的卷子拿出来！”
周然把那张便签纸折好，塞进笔袋的夹层里。
然后他拿起那颗糖盒，拇指推开盒盖，拿了一颗橙色的出来，剥开糖纸，塞进了嘴里。
一股强烈的、有点酸涩的橙子味瞬间在舌尖炸开。
他舔了舔牙齿，低头去翻找那张被他画了好多红叉的数学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