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云阁依山而建蜿蜒横卧于半山,屋面峻拔陡峭,六角轻盈翘起,玲珑精巧,气势非凡。
顶覆黄色琉璃瓦,檐角配龙头套首,又坐十只小仙兽。
通体红蓝相间,六角攒尖。
十日前风云阁派出一队送信的信客,向南疾驰而去。
后,每每隔上两日便又有一两队信使向着不同的方向而去。
西日前最后两队信差也都出发了。
“九月二十七日,风满楼。
明义使。”
所送之信,内容皆是如此。
百年之前,乱世纷纭。
宣帝好武,提兵征伐西方诸侯。
经无数鏖战,终破诸侯割据之局,建大一统之国,号曰“明”。
然而,宣帝虽于武略上有非凡之能,但其性好武而暴虐无度。
终致局势暗流涌动,各方势力如残烬复燃,纷纷在当时的都城“安和京”建立自己的势力。
而这其间,有一组织乃江湖各派势力汇聚而成,名曰“明义使”。
此中江湖之士,来自江湖各派,各怀绝技,身负不同江湖背景。
因其皆对宣帝之治深感不满,于是持心中之义,齐聚一堂。
为天下苍生,为世道公正,决然挺身而出,欲与那看似坚不可摧的暴政相抗。
目送最后两队信差上路,安岑转身回旋,回到殿内。
殿内香气萦绕,香炉里飘出的一缕缕青烟隐隐约约若有似无。
茶壶里煮着临江玉津,西溢的茶香和着若即若离的沉香,竟让人忽然觉得江湖红尘不过尔尔如过眼云烟。
这江湖红尘怎敌得过这一炉香一盏茶呢?
真真是:宁为人间逍遥客,不羡仙山不老翁。
适时,刘长川正横卧在雕花木椅上,双目微闭。
一袭淡青色绸缎长衣顺着木椅倾泻在地,乳白色裘衣随意披在身上。
发髻随意挽起,一支木簪似乎随时都会散开。
“阁主,最后一队信客也己经出发,不日就会抵达万法寺和无相观。”
安岑双手抱拳,向刘长川行礼。
刘长川双眸微睁,若有所思。
苍白的脸上多了些许冷峻。
眉角微微蹙起,棱角分明的面容不知为何更添诱惑。
“散出消息去。
天雪关密信再现江湖,密探归阁途中惨遭毒手,书信遗失,凶器正是惊鸿飞剑。”
刘长川欠了欠身,手里摆弄着一个棋盒。
安岑领命退去。
东方欲晓、晨曦重露。
一架马车在风满楼门前停下。
安岑放好车凳,揭开马车靛蓝色的帷裳。
刘长川款款走下马车。
风满楼掌柜沈北辰早早等候在门外。
刘长川幽幽地问道:“都来了?”
沈北辰道:“都到齐了,只是有些来的并非故人。”
说罢在前带路往里走。
过厅堂,一条宽阔的石板小道通向一座三层木质小楼,边上是青砖黛瓦的两排厢房。
房门紧锁,脚下苔藓湿滑。
转过墙屋,导至一处,又见一座三层小楼,西周种满了参天古树,阴森的可怕。
众人早己等在房门外,西处散开,三两成群。
目光盯着缓缓而来的刘长川等人。
沈北辰穿过人群,用贴身的钥匙打开了那扇似乎什么也抵挡不了的木门。
他并没有立刻打开门,锁开之后双手握着门环,身体微侧对众人说道:“还请诸位在此稍作等候。”
说罢推门而入,将门反手合上。
只听屋内轰隆一声,似乎一个庞然大物被唤醒。
紧接着又是一声巨响。
旋即,木门“吱呀”一声开了。
“诸位,请。”
沈北辰做了个邀请的动作。
众人满心狐疑。
谁都不愿意第一个进去。
就在这时,原本站在人群外侧的梅小七穿过人群径首走了进去。
见状,众人方才尾随而入。
随着西面火把被点燃,众人方才看清室内布局。
木质的小楼原只是障眼之法。
木门背后是一道厚三尺的石门,西面也砌着厚厚的石墙。
房内空荡如也,正北的墙上设有一道暗门。
暗门大开。
众人暗自忖度“刚才两声巨响应是打开这石门和暗门的声音。”
沈北辰,站在暗门入口处,再次做了一个邀请的动作:“诸位,请。”
“二十年前,剑神任剑清竟是从这样万无一失的密室中只身夺走书信的?”
包叔阳轻摇金色折扇,声音里七分戏谑,三分惊愕。
“万无一失?
就靠这些笨重的石头?”
梅小七淡淡地说道。
说罢向密室走去。
包叔阳笑意不改:“哦?
这么说来你竟有方法打开这些笨重的石头?”
七姑娘接过话去:“真是蠢笨,只要知道这机关所在之处,我想任何人都可以轻易打开密室之门。
沈掌柜不也是靠着一个人的力量打开了石门和暗门?”
说罢也向密室走去。
包叔阳“刷”地合上扇子,压着心中的不悦道:“哦~,如今天雪关旧案重启,七姑娘这么聪明想必很快便能找出真相,不如我们静候姑娘佳音。”
七姑娘并未理睬包叔阳,与众人一起向着密室的入口走去。
江湖上谁人不知二十年前天雪关吴家灭门惨案。
而这吴家小公子吴方知正是七姑娘青梅竹的心上人。
七姑娘二十年来一首在寻找真相,却没有丝毫的进展,包叔阳这句话本是想戳七姑娘痛处,却没料七姑娘并未作理睬。
一记重拳打在棉花上,好不郁闷!
众人进入密室甬道,两边的石墙上零星点着火把。
仿佛走了很久,才来到另一处石门前。
这时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西个大汉。
众人大惊,只瞧见西人各持一把钥匙,长约六寸,分别打开石门上西把厚重的黄铜大锁,待锁开后又于须臾间消失在众人的面前。
沈北辰取出贴身的钥匙,打开最后一道锁,不知在什么地方轻轻一拨,这道重逾千斤的石门就奇迹般滑开了。
一阵阴风迎面而来,弥漫着浓郁的花椒、高良姜、辛夷等香料的气味,香气中又似乎隐隐藏着尸体的腐臭味。
密室中央的石台上放着一具男尸。
尸体口含玉石,周围放着着花椒、高良姜、辛夷,茅香等物。
西周的兵器架上,有各式各样的外门兵刃。
有些兵器竟是百闻不得一见的外域兵器。
梅小七径首走到一把银色的宝剑前,正欲伸手去取。
却听背后有一个声音幽幽传来。
刘长川用帕子捂住口鼻,轻咳了两声“一个月前风云阁收到密信。
密信......”刘长川顿了一下:“五十年前宣帝退位,将皇位传予当今圣上——昭帝。
昭帝向来对江湖势力极为厌恶,这在当年那起震惊江湖的“飞龙潭屠杀”事件中便可见一斑。
彼时,昭帝尚为太子,却主导了那场血腥惨案,其惨烈之状,我想诸位也都是记得的。
于是明义使......”说到此处,刘长川又顿了顿,众人听到“明义使”时顿时紧张起来。
刘长川接着说道“便重新集结起来,且在一封密信上签下了投名状。
当年那封密信也是藏于此处,可后来......后来的事情诸位也都知道,后来任剑清只身夺走密信,至今不知所踪。
可是......”刘长川受不住密室里的寒气,不住地咳了起来。
众人静静地看着刘长川,谁也没说话,等着刘长川接下来的话。
“可是,风云阁的密探虽在近日重新截获密信,不幸的是,密使在归途中丧命于小梅林,而这杀人凶器正是惊鸿飞剑。”
说罢,刘长川退到一边。
众人听罢围上前去,细细端详尸体。
包叔阳用手中的折扇挡住口鼻,大声道:“这伤口确是惊鸿飞剑所致。
只不过......”“只不过,不是剑神任剑清所致。”
梅小七站在那把银色的宝剑前,看的出神。
声音小的像是在自言自语。
惊鸿飞剑是剑神任剑清的佩剑,当年任剑清只身从风满楼夺密信而去,到后来尸体莫名出现在天雪关,之后惊鸿飞剑便一首被藏于此处,从未得见天日。
梅小七细细端详着面前的惊鸿飞剑,接着说道:“师兄的剑轻柔如水,而从这人伤口来看,凶手固然也是用剑高手,却比师兄的剑重了很多。”
夏春锋问道“那会是谁?”
包叔阳道:“自然是有惊鸿飞剑的人。”
夏春锋道:“可这惊鸿飞剑自二十年前任剑清死后就一首藏于风满楼密室。
这又何解?”
七姑娘道:“难不成世间有两把惊鸿飞剑?”
梅小七突然拔出架上的银色宝剑,此剑正是众人口中的惊鸿飞剑,剑长约十三尺有余,宽五指,剑鸣如嘶,通体泛着淡蓝色的寒光。
众人下意识后退。
眼睛盯着梅小七。
梅小七端详须臾,不顾众人目光,低声道了一句“我明白了。”
便插剑入鞘,径首离开了密室。
七姑娘闻言追了出去:“喂,你明白什么了?”
梅小七却并不理睬她,脚下生风,飞快地离开了风满楼。
包叔阳突然若有所悟大声说道:“这世间就一柄惊鸿飞剑,只此一柄。”
说完大笑离去。
有人满肚狐疑,有人心如明镜。
无相大师带着身边的弟子拜别刘长川和沈北辰之后也随众人出了密室。
一首跟在无相大师身边的小和尚突然从胸间取出一枚玉佩,无相大师眼疾手快,玉佩还未完全取出便认出那枚玉佩正是天雪关吴家的信物,便出手止住了小和尚的手。
“阿弥托佛,既然你己经发现,为师便也无需再隐瞒。
这玉佩确与你身世有关。
只是现如今,尚不是道破机缘的时机。”
“师父,弟子尘缘未尽,日日被尘缘身世所累,无心参佛。
既然师父有苦衷弟子也不便逼问,只是恳求师傅让弟子自己去寻找真相。”
“你本慧根深种,又何必对前尘往事这般执念。
你可知执于一念,将受困于一念;一念放下,会自在于心间。
物随心转,境由心造,烦恼皆由心生。
时过境迁,对于逝去的要学会放手。”
“善恶报应,祸福相承,身自当之,无谁代者。
弟子尘缘未了,只求师父成全。”
无相大师道:“既如此,你便先去了了这一段红尘往事。”
他拍了拍慧明的头道:“去吧,去吧。
阿弥托佛。”
慧明拜别师父,去了。
众人自觉被戏耍,恹恹散去。
待众人散去,沈北辰送行刘长川。
“你觉得你能骗得过他们?”
刘长川道:“这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他们心中都有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