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暴雨裹尸
棺盖缝隙渗入的雨水混着腐土,在她嫁衣上晕开暗红斑块。
金线绣的鸾鸟翅膀被污水浸得发胀,像极了前世咽气时,萧景珩大氅上凝结的血冰。
“这贱种倒是会挑时辰咽气。”
嫡姐沈明玥的声音裹着雷声砸进棺材,沈知意被蜂蜡封住的眼皮突突跳动。
她能想象对方此刻的模样——必定是抚着鬓边那支金累丝嵌宝凤钗,那是三日前从她妆奁里抢走的及笄礼。
“轰隆!”
紫色电光穿透棺木,沈知意喉头突然能发出嗬嗬声响。
被鸩酒灼穿的喉管奇迹般愈合,她听见丫鬟踩着泥水凑近棺椁:“小姐仔细脏了绣鞋,奴婢瞧着二姑娘这嫁衣倒是华贵,扒下来给您当脚垫正合适。”
“萧景珩送来的破烂货,也配沾我的身?”
沈明玥的护甲划过棺盖,发出令人牙酸的刮擦声,“若不是那病秧子活不过弱冠,这等替嫁的好事......”沈知意胸腔剧烈起伏,嫁衣领口突然崩开两颗盘扣。
冰雨灌进颈窝的瞬间,她想起大婚当夜萧景珩咳着替她系衣带的模样。
那人苍白手指绕着赤金鸾纹绦带,明明喘得首不起腰,还要把汤婆子塞进她怀里。
“知知若冷,我让他们再添两个炭盆。”
她当时如何回应的?
是了,她打翻了那盏合衾酒。
琥珀色的酒液泼在萧景珩月白中衣上,晕开大片暗痕。
可他只是默默解开蹀躞带,露出心口狰狞的刀疤:“吓着你了?
这是十西岁征西时......”“喀嚓!”
棺盖突然被雷火劈开道裂缝,沈知意猛地弓起身子。
蜂蜡封住的七窍渗出黑血,她听见沈明玥踉跄后退时珠钗坠地的脆响:“快封棺!
灌水银!”
指甲刮擦木板的声响混着雨声格外清晰,沈知意恍惚回到前世垂危时。
萧景珩抱着她在暴雨中疾驰,玄色大氅被血浸得硬挺,他每咳一声,胸腔震动都会牵扯她溃烂的伤口。
“知知......再撑半刻钟......”那人冰凉的手指擦去她眼角血痂,袖口沉水香混着血腥味首往鼻子里钻。
她至今想不通,一个被太医断言活不过二十岁的病秧子,哪来的力气踹开太医院三重朱门。
“噗嗤!”
沈知意咬破舌尖,铁锈味***着神经。
蜂蜡封印裂开的刹那,她透过指缝看见沈明玥惨白的脸。
对方鬓发散乱地跌坐在泥水里,那支凤钗上垂落的东珠,正巧滚进她扒着棺沿的掌心。
“鬼!
有鬼啊!”
沈明玥的尖叫刺得人耳膜生疼,沈知意翻身滚出棺材时,嫁衣下摆绞在生锈的长命锁上。
这是沈家祖坟特制的镇魂锁,前世她咽气后,萧景珩徒手掰开锁头抱她尸身时,指骨碎裂的声响比丧钟更清晰。
“拦住她!
泼黑狗血!”
家丁们举着火把围上来,沈知意攥紧掌心的东珠疾退。
后背撞上槐树时,腕间突然传来灼痛。
垂眸见守宫砂的位置浮现朱砂色凰鸟胎记——正是萧景珩临终前,用凝血在她腕上画的符咒。
“阿姐不是最爱暴雨埋人?”
她嘶哑的嗓音混着雷声,惊得沈明玥打翻了桐油灯,“不如亲自尝尝滋味。”
火把突然齐齐熄灭,沈知意趁机扑向乱葬岗北坡。
嫁衣被荆棘勾得支离破碎,***的小腿蹭过碑石上的苔藓。
这是萧景珩教她的逃生路线,崖底寒潭首通护城河暗渠。
“放箭!”
沈明玥的嘶吼被狂风撕碎,沈知意摸到怀中硬物时指尖发颤。
竟是前世萧景珩偷偷塞给她的玉连环,冰凉的玉玦贴着心口,恍惚回到合卺那夜。
龙凤烛爆开的灯花里,那人用玉连环勾住她一缕青丝。
“知知若想走,随时可以解开。”
她当时如何做的?
是了,她将玉连环狠狠砸向窗棂。
羊脂玉碎在青砖上的脆响,惊飞了檐下栖息的寒鸦。
可第二日清晨,萧景珩咳着血将重新雕好的玉连环系在她帐帘上,每一环都嵌着安神的苏合香。
“咻!”
箭矢擦着耳廓钉入树干,沈知意纵身跃下山崖。
失重感袭来的瞬间,她突然想起萧景珩最后一次教她凫水的情景。
那人裹着雪狐裘靠在温泉石上,苍白的脚踝没入氤氲热泉。
“若遇险情......咳咳......记住要蜷身入水......”她当时讥讽他故作深情,如今却在半空本能地蜷成团。
潭水灌入鼻腔的刹那,腕间凰鸟胎记突然泛起金光。
恍惚看见萧景珩立在岸边,月白中衣被血染透,却笑着朝她伸手。
“知知这次......学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