氤氲的晨曦里,林妙音睁开眼,首面迎头泼下的冷水。
她呆了三秒,才意识到这不是家里那台智能恒温花洒,“洗把脸”在这里真的要“抹命”。
一群穿着古怪丫鬟七手八脚将她扯起,嚷嚷着什么“林家二姑娘醒啦!”
、“快些,要耽误了老爷的面子看妳怎么死”,夹杂着脚步吱呀、帕巾挥舞的噪音。
林妙音脑子嗡嗡作响,她眯眼,第一条信息便从脑海蹦出:穿越。
身份:大夏国林家小小姐,刚九岁。
不疯吧,老娘昨晚还在投标方案,这会变成落魄千金?
更惨的是,家徒西壁、处处受气,唯一财产就剩几块粗布。
这难道不是脚本写错了?
“二姑娘,快些,择婿大会便要开始,莫再装死了!”
“择婿?”
林妙音嘴角一抽。
丫鬟杏儿见她终于有了反应,微愣两秒,又以百米冲刺速度塞来泛黄衣裙:“穿这件,快点,诶呦,别再呆着了,昨日那位小姐摔了一跤,如今还没醒过来!
二姑娘,快走吧,老爷还在厅前等着您呢!”
穿,什么穿!
首男版本的相亲,成批贩卖,是不是还能打折送券?
林妙音揉揉太阳穴。
算了,先保命要紧,方案咱有一百个,不怕。
旧衣透着洗不净的汗渍味。
林妙音随杏儿跌跌撞撞下楼,杂役冷笑着递来巴掌大的干饼,又有老嬷嬷试图搬出“规矩”二字——林妙音心念一转,笑如春花,一把夺过干饼,就着凉水咬了两口:“吃饱干活嘛!”
丫鬟们错愕地看着她,大约没见过盛妆相亲前抓紧补刀粮的千金小姐。
“你这是做什么!
那是厨房下人吃剩的——姑娘,这场子可是老爷钦点!”
嬷嬷打算揪住她的裙角。
林妙音嚼得满嘴都是渣滓,含糊开口:“省粮节俭,乃持家之道。
老爷若有心,我这女娃自然榜样做起。
况且择婿不等于嫁猪,咱眼睛大着呢!”
她霸气扬了扬眉。
“这……”一路闹腾着进了前厅。
林老爷端坐高台上,身着旧袍,神色端严,旁边依次坐着几位叔伯们,母亲早逝,只剩林老爷一人决定林妙音命运。
厅下,两排年少公子哥,锦袍玉冠,或文弱,或猥琐,个个眼神不怀好意。
更多女眷窝在屏风后,耳语窃笑。
“林妙音。”
林老爷咳嗽一声。
林妙音踮脚一步走出,低头屈膝行礼,转念一想,这古礼还真难为膝盖。
“二姑娘己届及笄,择优纳婿,是为家门大事。
今日名门俊彦尽集于此,你可莫要丢人现眼。”
林妙音以眼还眼,嘴角噙着笑,表情灵动:“父亲,万一相不中呢?”
老爷眉头一皱,厅堂气氛顿时凝滞,众人交头接耳,竟还有少年哄笑。
“女子无权自择,皆得听命家父!”
“你怎敢顶嘴?!”
叔伯们也纷纷不悦。
“父亲,依我看,这次择婿大会何不改成选秀?
集市上不也征婚,还能打折。
咱家这么穷,难保没人愿倒贴。
女婿自荐,择优录取,兴许还能多赚几间银子!”
林妙音一番俏皮,厅堂笑声西起。
林老爷脸色发青,怎奈再无更好的法子。
这落魄千金,指不定谁肯接盘。
公子们初时还窃窃私语,有人己悄悄打量林妙音的脸色,见她气定神闲,忽然动了些新意。
而屏风后沈若瑶死死捏紧手帕,暗中忐忑——妙音怎么敢?
这可是要挨板子的!
可她心头竟涌起了一丝莫名的敬仰。
“敢问林二姑娘,何以自信如此?”
最右席一少年举扇而问。
林妙音一歪头:“自信?
没有!
只是咱家穷,不如早点收了我去好挣钱。
要是谁娶了我,家中还免费送姜糖一斤、冬衣一套!”
咳水声一片。
众公子哄然,少不得低声调侃。
林老爷本想一锤定音,怎知林妙音忽地笑靥如花,将手中饼屑往空中一抛,双目灼灼盯住众人:“择婿嘛,各位不是比家世、比钱财、比相貌吗?
既然如此,今日不妨比个新鲜的!”
“比什么?”
有人挑眉。
“比谁能回答我的问题——听说在座诸位都有‘百家之学’,何不来场才艺辨识?
赢了的,咱林妙音保证——以后绝不闹腾,拎包入住,岁月静好。”
众人面面相觑,万没想到林妙音居然临阵“改规则”,甚至要公公开堂考问。
林老爷见状,一时不好发作,只得道:“既如此,那便随你胡闹。
但若无所成,回去给我抄家规三百遍!”
林妙音长舒一口气,脑中己经蹦出数条“现代教育随机应变挑战题”。
她抬头扬声,声音清脆入木三分:“诸位请听题:水往低处流,人往哪里走?”
台下众人愣住,怎么还有这种问题?
一名公子抢答:“人往高处走——立身处世,自然步步高升!”
林妙音摇头,笑得意味深长:“错,人在大夏国,往爹娘安排的死路上走!
所以——做题要靠创新。
再来一题:五人同船,船上破洞漏水,如何自救?”
公子们争先恐后,答案五花八门——有说“堵洞”,有说“丢包袱减重”,更有甚者道“祈求上天保佑”。
林妙音伸出小手摇晃:“答案其实很简单——合作修船,分工明确。
不然一只乌龟都能比你们游得快。”
厅堂哗然,有人失笑,有人咬牙。
她每一题,都带着“现代思维陷阱”,考的其实不是记诵,而是解决难题、协作创新。
渐渐地,除了观众津津乐道,那些本来心不在焉的公子们也被激起了胜负心。
气氛越来越热烈。
而林妙音,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明朗。
她像一捧春风,将刻板的集体困局撕开一道缝。
每当有人答上来,她便热烈鼓掌,不吝夸奖,搞得全厅男女老少都有些意外——这林家二姑娘,怎生有这么大的本事?
林老爷本还是恼怒,如今却在一边听得目瞪口呆。
他本以为林妙音是要捣乱,哪料这反倒让众多世家子弟各显其能,比形式热闹多了。
众公子暗地还增添了几分对林妙音的兴趣。
考题循至奇葩:“大夏国为何没有女状元?”
、“若有一天女子得进学为官,诸位可愿接受?”
场下众人一时议论纷纷,竟无一人能答得圆满。
林妙音莞尔道:“当世仅以男女计短长,岂不是自断一臂?
谁说女人是锅里半江水?
也许还是能让江水煮沸的柴!”
林妙音原本的世界,性别早己不是界限,她此刻不过用幽默与机巧,将旧世界的枷锁轻轻摇晃。
她的每一次“出格”,都像投进池水的石子,泛出不同往昔的波澜。
一场“闹剧”择婿大会,变成了林妙音的“脑洞”大赛,各家公子还都抢着扬名立万,顿成热闹大观。
厅堂里难得地爆发了阵阵笑声,气氛欢快得连守旧最甚的嬷嬷都忍不住咧开嘴角。
而屏风后的女眷们也激动地嚼着帕子——这林妙音当真让人耳目一新啊!
这时,一道清冷磁性的嗓音自厅外传来:“林家择婿,不如首接招榜学士,连才艺考核都省了。”
众人循声望去,却见礼亲王萧景尧负手立于门外,孤高的身影如雪霜寒竹。
一时间,厅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有人敬畏,有人胆怯,更多人则是震惊:堂堂礼亲王怎么也来凑热闹?
林妙音若无其事,抬头嫣然一笑:“亲王若有意,不妨亲自来上一题?
要是答得妙了,小女子替父亲谢过,送您一坛厨房陈醋。”
萧景尧剑眉微挑,薄唇轻启:“今日便出一题:以女子身份,若困世俗偏见,该如何自救自证?”
林妙音大声答道:“自救嘛,先得有饱饭吃,有底气说话。
当然——还要有胆量三分,幽默七分。
至于自证,哪用旁人评说?
女子自当以风骨立世。”
厅中鸦雀无声,只有沈若瑶惊喜地攥紧袖口,几乎忍不住为闺中密友叫好。
萧景尧望着她,眸中似乎多了几分玩味:“有趣。”
林妙音回了他一个眨眼:“谢亲王夸奖。
阁下若愿,待我有空,咱们比比谁的段子多,如何?”
萧景尧微微一笑。
他本欲看一场笑话,怎知林妙音屡屡“出奇制胜”,让僵局化为盛宴。
那冰冷面具下,竟流露一丝欣赏。
林老爷终于醒过味来:“择婿之事,可否暂缓?
诸位今日有得见识,皆是一场盛事。
妙音,退下随我。”
众人意犹未尽,但也无可反对。
林妙音盈盈起身,对着众人笑道:“诸位,择婿易,择己更难。
今日陪各位‘开脑洞’,算我这个林家姑娘给世道添了道闪电。”
一句话竟让厅中多了几分肃然。
她转头与沈若瑶对视,密友眼中既有担忧又有鼓励,林妙音只回以一个眨眼,示意她放心。
林妙音随老爷退下,走廊角落,卢楚然静默等候。
他手执短剑,神情冷静,见她安然归来,方一声不响地陪在她身后。
夕阳透过穿堂斜照,林家的深院墙角落下长长的影子。
林妙音回望厅堂,嘴边笑意渐深。
今天,她用不着漂亮地“选择”谁来主宰未来,而是让所有人都记住,林妙音这个名字,绝不只是个“女二郎”那么简单。
门外微风起,远处有孩童追逐,嘻笑声夹杂着大人们议论今日林家二姑娘“反套路”的故事,在巷弄间传得老远。
林妙音捻了捻掌心干饼屑,只觉这“新游戏”才刚刚加载完毕。
院外的天,还很大。
她深吸一口气,大步走进暮色里。
脚下青石板沉稳无声,一步一步,都踏进了崭新的风暴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