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沉睁开眼时，喉咙里还残留着血腥味。
昨夜洗剑池的冷水没能浇灭护腕的灼痛，反倒让那股诡异的“饥饿感”愈发清晰。
他抬起左臂，锈迹斑驳的护腕安静如常，仿佛昨日的狂暴吞噬只是一场幻觉。
可他知道不是。
掌心残留着玄重尺崩裂时的震颤，皮肤下隐约有黑丝般的纹路游走。
“醒了？”
沙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陆沉猛地抬头，看见酒剑尊者翘着腿坐在房梁上，酒葫芦倒悬，一滴琥珀色的酒液正巧砸在他眉心。
“玄重尺的灵力，喂不饱它。”
老者晃了晃葫芦，眼神却冷得像刀，“最多三天，它就会开始吃你的内脏。”
陆沉握紧左腕，护腕的锈铁硌得掌心生疼。
“怎么解决？”
酒剑尊者没回答，只是突然甩手——“嗖！”
一道银光破空而来，陆沉下意识抬手去挡，护腕却猛地一颤，竟自主吞噬了那道银光。
掌心传来微微刺痛，他低头一看，是一枚月牙形的玉片，边缘还残留着淡蓝色的灵力。
“苏家丫头的月华之力，能暂时压制反噬。”
酒剑尊者跳下房梁，邋遢的衣袍带起一阵酒气，“不过……”他忽然凑近，浑浊的眼珠死死盯着陆沉：“你得先活到见她的时候。”
话音未落，院门被人一脚踹开。
——“陆废材！
滚出来！”
周焱的声音像钝刀刮过耳膜。
陆沉眯起眼，晨光里，紫衣少年带着三名开脉境弟子堵在门口，腰间佩剑泛着冷光。
“听说你昨晚把洗剑池的水都蒸干了？”
周焱冷笑，指尖轻轻敲打剑柄，“长老们不在，我看今天谁保你！”
他身后三人同时踏前一步，灵力外放，空气微微扭曲。
全是开脉五重以上的好手。
陆沉缓缓站起身，左腕护腕隐隐发烫。
酒剑尊者不知何时己消失不见，只留下一句飘在风里的低笑：“别打死人。”
——第一拳，陆沉没躲。
周焱的拳头裹挟着开脉七重的灵力，狠狠砸在他胸口。
“砰！”
陆沉倒退三步，喉间腥甜上涌，却死死咬住牙没咳出声。
护腕微微震动，像是嗅到血腥味的野兽。
“就这？”
周焱甩了甩手腕，讥讽道，“玄重尺的异动，果然是你用了邪术！”
他使了个眼色，身后三人同时出手——左侧弟子掌风如刀，首劈陆沉脖颈；右侧弟子腿扫下盘，灵力凝成实质性的气劲；最后一人则双手结印，地面骤然突起三根土刺！
绝杀之局！
陆沉瞳孔骤缩，本能地抬起左臂——“轰！”
护腕上的饕餮纹路猛然睁开血眸！
吞噬，开始了。
——世界仿佛在一瞬间静止。
陆沉清晰地看见，最先袭来的掌风在触及护腕的刹那，灵力如丝线般被抽离，顺着黑纹汇入自己体内。
紧接着是腿劲、土刺……所有攻击都像撞进无底深渊，连声响都被吞没。
而他的拳头，在这一刻动了。
没有章法，没有技巧，纯粹是护腕吞噬灵力后反哺的本能一击——“砰！”
左侧弟子的脸凹陷下去，整个人横飞三丈，撞断一棵老槐树才停下。
周焱的笑容僵在脸上。
陆沉却己经转向第二人。
他的动作并不快，可每一步踏出，护腕都在疯狂吞噬周围的灵力，以至于他拳锋上缠绕的黑气越来越浓——“咔嚓！”
右侧弟子的膝盖被一拳砸碎，惨叫声刚出口，就被第三拳轰进腹腔，整个人虾米般弓着腰倒地。
最后那名结印的弟子转身就逃，却被陆沉一把扣住后颈。
“等等！
我……”护腕黑纹一闪，那弟子浑身灵力瞬间被抽干，软绵绵地瘫倒在地。
三息。
仅仅三息，三名开脉境弟子全废。
周焱的脸色终于变了。
——“你……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紫衣少年后退两步，佩剑“铮”地出鞘，剑锋却微微颤抖。
陆沉没回答。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左手，护腕上的饕餮纹路正缓缓隐去，可体内奔涌的陌生灵力却让他指尖发颤——那不是他的力量，而是护腕吞噬后强行塞给他的“养分”。
“看来它很喜欢你。”
酒剑尊者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陆沉猛地回头，却见老者不知何时又坐在了院墙上，懒洋洋地灌着酒。
“噬天神脉认主后，会反哺宿主十分之一的吞噬灵力。”
他眯着眼看向周焱，“不过嘛，吃相难看了点。”
周焱的剑尖己经指向陆沉，却迟迟不敢上前。
“执法堂……执法堂绝不会放过你！”
他色厉内荏地吼道，“你等着被废去修为，逐出学院吧！”
陆沉突然笑了。
他抬起左手，护腕上的锈迹在晨光中泛着血色的暗芒。
“周师兄。”
他轻声道，“刚才那一拳，我只用了三成力。”
周焱的瞳孔骤然收缩。
“现在，你要试试十成吗？”
——周焱逃了。
带着满脸的惊恐和狼狈，连佩剑都丢在了原地。
陆沉看着他的背影，突然单膝跪地，一口黑血喷在青石板上。
护腕的反噬来得又急又猛，像是千万根烧红的针在经脉里乱窜。
“啧，才吞了三个杂鱼就受不了？”
酒剑尊者跳下来，随手捡起周焱的剑，指尖一弹——“铮！”
剑身断成两截，切口平滑如镜。
“听着，小子。”
老者突然揪住陆沉衣领，酒气喷在他脸上，“噬天神脉是上古凶物，你每用一次，它就会多侵蚀你一分。”
他扯开陆沉左袖，露出己经蔓延到手肘的黑纹。
“等这些纹路爬到心口，大罗金仙都救不了你。”
陆沉擦掉嘴角的血，抬头时眼里却燃着野火：“那又如何？”
酒剑尊者一愣。
“没有它，我早死在玄重尺下了。”
陆沉攥紧护腕，锈铁割破掌心，鲜血顺着饕餮纹路渗进去，“既然要疯，不如疯到底。”
老者沉默片刻，突然哈哈大笑。
“好！
够疯！”
他甩手丢来一块木牌，“午时三刻，藏书阁地下一层，找本《噬灵诀》——别被守阁的老怪物发现。”
陆沉接住木牌，上面用朱砂画着歪歪扭扭的符咒。
“记住，你只有三个月。”
酒剑尊者转身离去，声音飘在风里，“要么喂饱它，要么被它吃干净……”——正午时分，陆沉站在了藏书阁前。
九层木塔巍峨矗立，每一层檐角都挂着青铜铃铛，风过时却诡异地无声。
他握紧木牌，刚要迈步，身后忽然传来清冷的女声：“让开。”
陆沉回头，对上了一双映着月华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