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糙的青石板路，一路磨蹭着她的膝盖和***在外的皮肤，***辣地疼。
她刚受过“入门礼”——二十记带着倒刺的藤条，结结实实抽在背上。
婆子下手极狠，每一下都仿佛要刮掉一层皮。
冷汗混着血水浸透了单薄的衣衫，黏腻地贴在伤口上，每一次微小的颠簸，都是钻心的剧痛。
她被粗暴地扔进一间狭小、冰冷的耳房。
地面是光秃秃的砖石，散发着一股霉味。
除了一张硬板床和一床散发着汗馊味的薄被，别无他物。
她蜷缩在冰冷的墙角，身体因剧痛和寒冷不停地颤抖。
恨！
滔天的恨意如同岩浆在胸腔里奔涌，几乎将云璃焚烧殆尽。
不能、绝不能死在这里！
血仇未报，她云璃，就算爬，也要爬出这地狱！
她全身冰冷，空无一物。
唯有那根往日斜插在发间，簪头雕琢着一只凤凰的金簪，被她藏在了袖口的破洞处，才没被搜了去。
这是及笄那年生母留给她的，也是她仅剩的东西。
教坊司是让人恐怖的所在。
听说背后有官家人撑腰。
看看刘嬷嬷那嚣张的气焰就知道。
进了这里，云璃己经不指望能全身而退了，她做好了殊死一搏的准备。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云璃正昏昏欲睡。
门外传来一阵细碎而急促的脚步声。
伴随着刻意压低的、带着谄媚的笑语：“林小姐，您慢点…这边请…哎呀…那新来的贱骨头，就在这屋里头呆着呢，刚挨完打，估计也就是在撑着，保管您能出气…”云璃听出来，是刚才行刑的、一个年长些的婆子声音。
伴随着一阵哗啦啦开锁的声音，有烛光涌入，云璃下意识地抬头，门口簇拥着一群人。
为首的是个盛装少女，约莫十五六岁年纪，穿着时下京城最流行的绯色云锦宫装，满头珠翠，在烛光下晃得人眼花缭乱。
那张云璃熟悉的脸，精心描绘过，本该是明艳动人，此刻却因为扭曲的兴奋，显得狰狞。
正是户部尚书家的嫡女----林娇。
云家未倒时，一次赏花宴上，云璃无意中开罪了她，不曾想竟让她怀恨至今。
云璃知道，以林娇睚眦必报的性子，今晚的日子，怕是更难捱了。
“哟，这不是盛名在外的云家大小姐吗？”
林娇捏着嗓子，声音又尖又利，带着毫不掩饰的快意。
她扭着腰肢走进房间，身后跟着一个同样衣着光鲜、满脸看好戏表情的丫鬟。
林娇居高临下地打量着蜷缩在角落、狼狈不堪的云璃，如同看一堆肮脏的垃圾。
良久，她轻蔑地伸出保养得宜的手，用尖尖的指甲，狠狠戳在云璃额头被蹭破的伤口上。
“啊！”
猝不及防的剧痛，让云璃痛呼出声，身体猛地向后一缩，撞在冰冷的墙壁上，背上的伤口被狠狠挤压，痛得眼前一黑，差点栽倒在地。
“啧啧啧，”林娇收回手，看着指甲上沾染的一点暗红血渍，嫌恶地掏出一块绣着兰花的丝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
“瞧瞧，这细皮嫩肉的，咋就给糟蹋成这样了？
真是可怜呐…”她的声音陡然转厉，如同毒蛇吐信，“可惜啊！
你们云家通敌叛国，死有余辜！
你爹你娘，你那短命的弟弟，还有你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伯父、叔父，都死绝啦。
哈哈哈！”
她畅快地大笑起来，笑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刺耳无比。
身后的丫环也跟着掩嘴嗤笑，眼神里满是鄙夷。
云璃猛地抬起头。
那双因疼痛和虚弱，有些涣散的眸子，瞬间爆射出骇人的寒光。
如同濒死的野兽，带着噬血的疯狂，死死盯住林娇。
林娇娇的笑声戛然而止，心头没来由地一悸，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她看到了云璃眼中的恨意和杀气。
“你…小心将你眼珠子挖出来！”
林娇色厉内荏地尖叫，随即恼羞成怒地对着丫鬟吼道，“把东西给我，快！”
丫鬟赶紧上前，将手中的锦盒奉上。
林娇一把抓过锦盒打开。
烛光下，盒里的东西折射出温润而刺眼的光芒——那是一块半个巴掌大小、质地纯净的羊脂白玉佩。
云璃的瞳孔骤然收缩。
心脏像是被冰冷的手狠狠攥住。
她认得这块玉佩，是祖母留给她的东西，也是云家祖传的信物。
没承想，竟落到了林娇手上。
“认得吧？”
林娇娇得意洋洋地，拈起那块温润的白凤玉佩，在云璃眼前炫耀着，脸上是猫捉老鼠般的淋漓快意。
“这可是好东西啊，抄家清单上漏了它，却是便宜我了。
不过嘛…”她刻意拖长了语调，欣赏着云璃眼中，燃起的滔天怒火，一字一句，如同钝刀子割肉，“本小姐今天心情好，赏你了！”
话音未落，林娇手臂猛地扬起，用尽全身力气，将那块承载着云璃最后念想的玉佩，朝着冰冷坚硬的地面，狠狠摔去。
“不——！！！”
云璃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野兽般的嘶吼。
声音里满是绝望，她不顾一切地向前扑去。
然而，太迟了！
“啪嚓——！！！”
清脆的碎裂声，在狭小的耳房里骤然炸响。
温润无瑕的白玉瞬间迸裂，化作无数大小不一的、闪烁着冰冷光泽的碎片。
云璃扑倒在地上，身体因极致的悲愤而剧烈地颤抖。
她伸出沾满尘土和血污的手，徒劳地伸向那些散落的、锋利的玉片，徒劳地想抓住最后一点希望。
碎片割破了她的指尖，鲜血滴落在冰冷的砖石上，和那些玉屑混在一起，刺目惊心。
“哈哈哈哈！”
林娇看着云璃绝望崩溃的模样，发出一阵畅快淋漓的尖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碎玉的声音，好听吗？
跟你那死绝了的云家一样，哈哈哈！”
她扭曲的脸上带着一种极度的兴奋，指着地上那些沾着鲜血的碎玉，对身后的丫环命令道：“你，去，让她给我把这些碎渣子，一块、一块——吞下去！”
丫环本就不是好货，此刻更是嚣张至极。
她狞笑着上前喝道：“贱婢！
听见没有？
我们小姐让你把地上的碎玉捡起来，吞下去！”
云璃趴伏在地上，散乱的头发遮住了她的脸，看不清表情。
只有她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困兽的呜咽声，在死一般的静寂中清晰可闻。
她的手，紧紧攥着那块锋利的玉片。
尖锐的刺痛像是一根针，刺醒了蛰伏在灵魂深处的野性。
滔天的恨意如同岩浆找到了出口，轰然汇聚于那一点冰冷的锋锐之上。
林娇见云璃一动不动，以为她屈服了。
得意地用她那缀着珍珠的鞋尖，狠狠踢向云璃的肩膀：“装死？
聋了吗？！
给我……”云璃动了。
如同猛兽出笼，又好似濒死的毒蛇，突然亮出了獠牙。
她蜷缩的身体，突然跃了起来。
那只紧握着尖锐碎片的手，如同蓄满千钧之力的钢针，带着同归于尽的决绝，闪电般向上刺出！
快！
狠！
准！
“噗嗤——！”
一声极其轻微、却又无比清晰的，利刃刺入皮肉的闷响，骤然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