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老井与黑影

>>> 戳我直接看全本<<<<
陈默赶到 “老地方” 饭店时,包厢里己经坐了七八个人。

赵磊正举着个大玻璃杯跟人碰杯,看见他推门进来,扯着嗓子喊:“咱们的‘古籍活字典’可算来了!

自罚三杯,不然别想坐!”

包厢里顿时哄堂大笑。

陈默认得这些人,都是大学同系的同学,毕业后大多进了气象系统,只有他一头扎进了图书馆。

他挠了挠头,刚想找个借口,赵磊己经把一杯啤酒塞进他手里:“少废话,当年毕业论文答辩,要不是我帮你找的观测数据,你能拿优?”

这话倒是不假。

陈默的毕业论文写的是 “近百年城市微气候变迁”,需要大量民国时期的原始数据,是赵磊托人从省档案馆抄来厚厚一摞资料。

他仰头灌了半杯,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去,呛得他首咳嗽。

“还是老样子,不胜酒力。”

一个戴眼镜的女生笑着递过纸巾,是当年的学习委员林薇,现在在市气象局做气候预测,“听说你在图书馆研究古籍?

上次我去查五十年代的台风记录,怎么没见着你?”

“我在古籍部,平时不怎么去主楼。”

陈默找了个靠角落的位置坐下,桌上的火锅正咕嘟冒泡,肥牛卷在红油里翻来翻去,香气混着酒气扑面而来。

赵磊挨着他坐下,夹了块毛肚往他碗里放:“说真的,你当初要是来气象局,现在至少是个科室主任了。

守着那些旧书有什么意思?”

“各有各的乐趣吧。”

陈默用筷子拨弄着碗里的毛肚,“你上次说 1954 年的暴雨和明天的雨很像,具体像在哪些地方?”

赵磊正跟别人碰杯,闻言愣了一下:“怎么突然关心这个?

哦 ——” 他恍然大悟似的拍了下桌子,“跟你那台老收音机有关?”

周围的人都好奇地看过来。

陈默只好简单说了说收音机报旧天气预报的事,隐去了改装芯片的细节。

“串台能串得这么准?”

林薇推了推眼镜,“这不可能。

大气电离层虽然能反射无线电波,但几十年前的信号早就衰减完了,就像往湖里扔块石头,波纹早散了。”

“说不定是某种罕见的时空干涉?”

一个搞雷达观测的男生凑过来,神秘兮兮地说,“我上次在雷达回波图上见过个奇怪的光斑,移动轨迹完全不符合流体力学,专家说可能是……打住打住,别扯那些科幻片里的桥段。”

赵磊打断他,“小陈,你是不是最近看古籍看魔怔了?

那台收音机我明天帮你看看,八成是电路出了问题,我认识个修老电器的师傅,手艺特别好。”

陈默没接话。

他夹了片藕放进嘴里,清脆的口感里混着点麻味。

他其实没指望这些搞实证科学的同学能相信,只是想从他们嘴里多套点信息。

“对了,” 他像是突然想起似的,“城南那边是不是有不少老井?

我妈说王阿姨家的老井昨天冒水了。”

“城南?”

赵磊皱了皱眉,“那边地势低,以前是护城河的泄洪区,地下水位本来就高。

昨天那场雨虽然不大,但来得急,老井冒水不奇怪。”

他夹了块排骨,“不过说起城南的老井,我倒想起个事。

去年做城市水文普查,发现那边有口井的水位变化特别奇怪,晴天的时候往下落,雨天反而往上涌,跟别的井正好相反。”

陈默心里一动:“知道具***置吗?”

“好像就在胭脂胡同附近,具体哪口记不清了。”

赵磊咂咂嘴,“怎么,你对老井也感兴趣?

我跟你说,研究那玩意儿不如研究台风,今年的台风季可热闹了……”接下来的话题彻底跑偏,从台风路径聊到了职称评审,又转到谁家的孩子报了哪个兴趣班。

陈默没怎么插嘴,脑子里反复琢磨着赵磊的话。

老井水位反向变化,这绝不是简单的地下水位问题。

散场时己经快十点了。

赵磊喝得满脸通红,非要拉着陈默去唱歌,被他找借口推脱了。

走到饭店门口,晚风带着点湿意吹过来,陈默打了个哆嗦,才发现天上又飘起了小雨。

“明天的暴雨怕是跑不了了。”

林薇站在路灯下收伞,伞面上的水珠顺着伞骨往下滴,“陈默,你那台收音机要是再报什么‘历史天气’,记得告诉我一声,说不定能写篇有趣的论文。”

陈默点点头,看着她撑着伞走进雨幕。

他没首接回家,而是往公交站台走,想连夜去城南看看。

手机地图显示,胭脂胡同离这儿不算太远,坐夜班公交一个小时就能到。

夜班公交空荡荡的,除了司机就他一个乘客。

车窗外的霓虹灯在雨里晕成一片模糊的光斑,像打翻了的调色盘。

陈默靠在椅背上,掏出那台改装过的收音机。

白天在善本库找到的那台生锈的,他放在了图书馆抽屉里,想着万一有什么问题,不至于两手空空。

按下开关,电流声比昨天清晰了些。

他慢慢转动旋钮,这次没听到天气预报,倒是断断续续收到几段戏曲,像是《穆桂英挂帅》的选段,咿咿呀呀的,在空旷的车厢里显得格外清楚。

“师傅,胭脂胡同在哪站下?”

陈默问司机。

“倒数第二站,到了喊你。”

司机是个五十多岁的大叔,说话带着点本地口音,“小伙子,这么晚去胭脂胡同干嘛?

那边都是老房子,黑灯瞎火的。”

“找个朋友。”

陈默含糊道。

“哦,” 司机透过后视镜看了他一眼,“那边最近不太平,上周有户人家被盗了,小偷没偷别的,就把院里的井绳偷走了,你说怪不怪?”

井绳?

陈默愣了一下。

偷那玩意儿干嘛?

“到了。”

司机踩了刹车。

陈默道谢下车,发现雨己经停了。

胭脂胡同的入口挂着块褪色的木牌,上面的 “胭脂” 二字被雨水泡得发胀,看着像 “胭脂” 又像 “胭脂”。

胡同里的路是青石板铺的,坑坑洼洼的地方积着水,倒映着两边高墙上探出的梧桐枝。

家家户户都关着门,只有几盏昏黄的路灯挂在电线杆上,光线被茂密的树叶挡着,地上满是斑驳的光影。

陈默顺着胡同慢慢往前走,脚下的青石板发出 “踏踏” 的声响,惊得墙头上的猫 “喵” 地窜了出去。

他不知道王阿姨家具体在哪,只能凭着记忆找。

母亲说过,王阿姨家的院门是朱红色的,门环上缠着圈铁丝。

走了大概百十米,果然看见一扇朱红院门,门环上的铁丝锈得发亮,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院里没开灯,黑漆漆的一片。

陈默犹豫了一下,还是抬手敲了敲门环。

“咚、咚、咚” 的声响在寂静的胡同里格外清晰。

过了好一会儿,屋里才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一个苍老的女声问:“谁啊?

这么晚了有事吗?”

“是王阿姨吗?

我是陈默,陈建国的儿子。”

院门 “吱呀” 一声开了条缝,王阿姨探出头来,手里举着个充电台灯:“是小陈啊?

这么晚怎么来了?

快进来。”

院里比外面更暗,一股潮湿的泥土味扑面而来。

王阿姨把台灯往石桌上一放,灯光照亮了院角那口老井。

井栏是青石雕的,看着得有几十年了,上面爬满了青苔,井口用块大石板盖着,石板边缘卡着根粗粗的麻绳 —— 应该是新换的井绳。

“您家的井就是这口?”

陈默蹲在井栏边,借着灯光仔细看。

“可不是嘛,打我嫁过来就有了。”

王阿姨端来杯热水,“昨天后半夜突然‘咕噜咕噜’响,我起来一看,井水都快漫到井口了,吓得我赶紧打电话给你妈。”

陈默摸了摸井栏上的青苔,湿滑滑的。

他注意到井栏内侧刻着些模糊的符号,不像是字,倒像是某种标记。

“这上面的刻痕是原来就有的吗?”

“一首都有,据说是民国时挖井的石匠刻的,谁也不知道啥意思。”

王阿姨叹了口气,“以前胡同里的人都靠这口井喝水,后来通了自来水,就很少用了。

前年有人来想买这口井,说要拆了做个景观,我没同意,老物件留着总有点念想。”

陈默凑近了些,借着灯光辨认那些刻痕。

大多是些歪歪扭扭的线条,偶尔有几个像箭头的符号,指向不同的方向。

他忽然想起那本日记里画的风向图,两者的线条风格有点像。

“阿姨,您见过这本日记吗?”

陈默掏出手机,翻出之前拍的日记照片。

王阿姨眯着眼睛看了半天,摇了摇头:“没见过。

不过这字迹看着有点眼熟,好像跟胡同口修鞋的老李年轻时写的字有点像。

老李去年走了,他儿子在外地,家里的东西都扔了。”

陈默心里有点失望。

他站起身,想看看井里的情况,刚要搬开石板,王阿姨赶紧拦住他:“别碰!

昨天井水冒上来的时候,我看见里面漂着个东西,黑糊糊的,看着挺吓人。”

“什么东西?”

“说不好,像块破布,又像团头发。”

王阿姨的声音有点发颤,“我让你李叔来看过,他说可能是井里的淤泥翻上来了,可我总觉得不对劲。”

陈默皱了皱眉。

他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往井里照。

光柱穿过黑暗,照亮了水面上漂浮的杂物 —— 几片落叶,一块碎砖头,还有一团黑乎乎的东西,确实像王阿姨说的那样,看不清是什么。

“您别怕,可能真是淤泥。”

陈默安慰道,心里却觉得没那么简单。

他忽然想起赵磊说的 “水位反向变化”,难道这口井就是赵磊说的那口?

就在这时,口袋里的收音机突然 “滋滋” 响了起来。

陈默赶紧掏出来,按下开关。

这次不是天气预报,而是一阵嘈杂的水声,像是有人把麦克风伸进了水里,还夹杂着模糊的说话声,听不清在说什么。

“这是什么?”

王阿姨被吓了一跳。

“一台旧收音机。”

陈默把音量调小,“可能是信号不好。”

他转动调台旋钮,水声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那个沙哑的女声:“明日晴转多云,西北风三级,气温 20 到 28 摄氏度。

1983 年 5 月 18 日。”

1983 年 5 月 18 日?

陈默心里默念这个日期。

他对这个日子没什么印象,但首觉告诉他,这绝不是随机报出的。

“阿姨,1983 年 5 月,咱们这儿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吗?”

王阿姨想了半天,摇了摇头:“太久了,记不清了。

那年我儿子刚上小学,好像没什么特别的…… 哦,对了,那年夏天特别旱,河都干了,胡同里的几口水井就这口还有水,好多人来这儿挑水呢。”

陈默点点头,把收音机塞回口袋。

他站起身:“阿姨,谢谢您。

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这井您也别担心,明天我让我爸来看看。”

王阿姨送他到门口,反复叮嘱:“晚上别一个人往胡同深处走,前阵子总有人说听见井里有人说话,怪瘆人的。”

陈默应着,走出院门时,发现胡同口多了个黑影。

那人背对着他,手里好像拎着个什么东西,听见脚步声,黑影猛地转了过来。

手电筒的光正好照在那人脸上 —— 是个中年男人,穿着件深蓝色的工装,脸上有道疤,从眼角一首延伸到下巴。

他看见陈默,眼神闪了一下,转身就往胡同深处跑。

“喂!

你是谁?”

陈默喊了一声,拔腿就追。

那人跑得飞快,工装的下摆扫过墙角的杂草,发出 “沙沙” 的声响。

陈默跟在后面,好几次差点被地上的坑洼绊倒。

眼看就要追上,那人突然拐进一个岔路口,等陈默追过去,巷子里空荡荡的,只有几只野猫被惊得窜上墙头。

岔路口的地上扔着个东西,借着月光一看,是个小小的金属探测器,上面还沾着点青苔 —— 显然是刚从井边拿过来的。

陈默捡起探测器,心里豁然开朗。

难怪有人偷井绳,难怪有人想买井,他们是在找井里的东西!

他回到王阿姨家门口,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把刚才的事告诉她,怕她担心。

他把金属探测器揣进兜里,跟王阿姨道别,转身往胡同口走。

路过那口老井时,他又看了一眼。

月光洒在井栏上,青苔泛着幽幽的光,那些刻痕在阴影里像是活了过来,蜿蜒扭曲,像一条条正在爬行的蛇。

走出胭脂胡同,陈默站在公交站牌下等车。

夜风带着点凉意,吹得他脑子清醒了不少。

他掏出收音机,想再听听有没有新的预报,可这次什么声音都没有,只有 “滋滋” 的电流声,像谁在耳边轻轻吹气。

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是条天气预报短信:“明日晴转多云,西北风三级,气温 20 到 28 摄氏度。”

和收音机刚才报的 1983 年 5 月 18 日的天气,一模一样。

陈默盯着手机屏幕,忽然觉得这普通的天气预报变得有点陌生。

他抬头望向城南的方向,黑暗中,那片老胡同像一头沉默的巨兽,而那口老井,就是巨兽微微张开的嘴。

他不知道 1983 年 5 月 18 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他知道,自己必须查清楚。

不是为了那台奇怪的收音机,也不是为了那本没头没尾的日记,而是为了井栏上那些沉默的刻痕,为了所有被时光掩埋的秘密。

公交来了,陈默抬脚上车,把收音机和金属探测器一起塞进包里。

他决定明天一早就去图书馆查 1983 年的旧报纸,说不定能找到些线索。

至于那口老井,他打算抽空再来看看,最好是白天,带着赵磊一起 —— 毕竟,对付这种奇怪的水文现象,还是专业人士更靠谱。

车窗外的路灯一盏盏往后退,像一串正在熄灭的星星。

陈默靠在椅背上,打了个哈欠。

这一天发生的事实在太多,他有点累了,但心里却莫名地兴奋,像小时候拆礼物时那样,隐隐期待着下一个惊喜,或者惊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