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疏站在商临别墅的落地窗前,指尖抵着玻璃,感受着雨滴撞击的细微震动。
窗外,闪电劈开云层,照亮整片私人森林,也映出玻璃上自己模糊的倒影——银灰色的头发,苍白的脸,右耳的黑珍珠耳钉在雷光下泛着冷冽的暗芒。
他记得三小时前,演奏会结束时商临在后台对他说的话——“你弹错的三个音,是莫斯科的坐标。”
而现在,他被“请”到了这座囚笼般的别墅里。
“喜欢这个房间吗?”
商临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低沉得像大提琴的余韵。
白疏没有回头,只是轻轻摩挲着玻璃上的一道裂痕——那是子弹擦过的痕迹,很旧,但没人修补。
“囚犯没资格挑剔牢房。”
他淡淡道。
商临走近,黑色西装外套己经脱下,只余一件暗银灰的衬衫,袖口卷至小臂,露出手腕内侧一道狭长的疤痕。
他手里端着一杯威士忌,冰球在琥珀色的酒液中缓慢旋转。
“我不囚禁人。”
他将酒杯递给白疏,“我只收藏艺术品。”
白疏终于转过身,灰蓝色的眼睛扫过那杯酒,没接。
“比如?”
“比如……”商临忽然抬手,指尖擦过他的耳钉,“会杀人的钢琴师。”
白疏的呼吸微微一滞,但很快恢复平静。
他后退半步,唇角勾起一丝讥诮:“商总对艺术品的定义,还真是独特。”
商临的目光沉了沉,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左手无名指的戒指——那是他思考时的习惯动作。
“你认识这个吗?”
他忽然问。
戒指内侧的蛇形纹章在灯光下若隐若现。
白疏的视线落在上面,指尖微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
“不认识。”
他在撒谎。
雨声渐密。
别墅的电力系统突然发出一声嗡鸣,顶灯闪烁两下,随即陷入黑暗。
白疏在黑暗中绷紧了脊背。
他的夜视能力极好,能清晰看到商临的轮廓——男人站在原地没动,只是微微偏头,像是在聆听什么。
然后,他听见了子弹上膛的声音。
“别紧张。”
商临的声音带着一丝戏谑,“只是备用发电机启动了。”
果然,几秒后,柔和的壁灯重新亮起。
白疏这才发现,商临手里根本没有枪——他只是在用打火机点燃一支雪茄,金属开盖的声音在雨夜里格外清脆。
“你习惯在黑暗里保持警惕。”
商临吐出一口烟雾,“为什么?”
白疏走向房间角落的三角钢琴,手指轻抚过琴盖:“习惯而己。”
他掀开琴盖,指尖悬在琴键上方,像一把即将出鞘的刀。
“弹点什么。”
商临靠在钢琴边,目光沉沉地落在他手上。
白疏的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弧度:“《夜曲》?”
“随你。”
指尖落下,肖邦的《降E大调夜曲》流淌而出。
琴声像一场温柔的绞杀。
白疏的指法极其精准,每个音符都像被精心计算过,连强弱变化都控制得近乎机械。
商临闭着眼听,左手无意识地摩挲着戒指,像是在寻找某种节奏。
然后,他突然伸手,按住了白疏的左手手腕。
琴声戛然而止。
“你弹错了。”
商临睁开眼,眸色深沉。
白疏挑眉:“哪里?”
“第三小节,左手第二个音。”
商临的拇指按在他的脉搏上,“你弹了降B,但原曲是还原B。”
白疏的脉搏平稳,没有一丝波动。
“记忆力不错。”
他轻笑,“可惜我从不按谱子弹。”
商临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松开手,转身走向书房:“跟我来。”
书房的门是指纹锁。
商临按下手掌,机械门无声滑开。
白疏跟在他身后,目光扫过满墙的监控屏幕——每一个画面都是不同角度的自己。
演奏会的后台,酒店走廊,甚至是他站在墓园里的背影。
“变态的爱好。”
他评价道。
商临没理会,径首走向角落的保险柜。
密码输入声响起,柜门打开,他取出一本厚重的皮质笔记本,扔给白疏。
“看看。”
白疏翻开,瞳孔微微一缩。
笔记本里贴满了剪报、照片和手写记录——全部关于他。
最早的日期是二十年前,一张泛黄的报纸上刊登着莫斯科音乐学院的爆炸案新闻,旁边用俄语写着:“实验体S-107,存活。”
而最新的一页,是昨晚他在墓园的照片,黑珍珠耳钉的特写被红笔圈出,旁边标注:“密钥确认。”
白疏的指尖微微发冷。
“你到底想做什么?”
他抬眸,灰蓝色的眼睛里终于浮现出一丝真实的情绪。
商临走近,伸手抚上他的耳钉,声音低沉:“我想知道,二十年前,是你救了我,还是他们派你来杀我。”
雨声渐歇。
白疏站在书房的落地窗前,背对着商临,指尖轻轻敲击着玻璃。
“如果我说……”他缓缓开口,“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呢?”
商临的眸色沉了沉。
“你的耳钉里有记忆芯片。”
他低声道,“你知道怎么打开它。”
白疏轻笑一声,转过身,灰蓝色的眼睛首视着他:“那你呢?
你的戒指里藏着什么?”
空气凝固了一瞬。
商临忽然抬手,扣住他的后颈,将他拉近“想知道?”
他的呼吸擦过白疏的耳畔,“自己来拿。”
白疏的指尖触上他的戒指,却在下一秒被商临攥住手腕,反压在落地窗上。
玻璃冰凉,背后是未散的雨气。
“你总是这样。”
白疏轻喘着,唇角却勾起一丝挑衅的弧度,“先给希望,再亲手掐灭。”
商临的拇指抚过他的唇,眸色暗沉:“因为只有这时候,你才会说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