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风衣的男人走近,文件上的红章刺目得像未干的血。
“市局医政科,程慎。”
他亮出证件,目光掠过陆衍文手里的金针,“没有执业医师证,任何侵入性操作都属非法行医。”
警报声配合般地再次尖叫。
监护仪上,刚刚抬头的绿色曲线又开始下滑。
陆九渊一步挡在孙子面前,银眉如戟:“人命关天,你要等尸体签字吗?”
程慎面无表情:“法律不会为个人让路。”
空气凝固。
陆衍文感到掌心的金针在跳,仿佛父亲的生命正通过金属传导到他指尖。
“给我三分钟。”
少年突然开口,声音哑得不像自己的。
“不行。”
“两分钟。”
程慎抬手看表,刚要拒绝,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程科!”
省医院副院长林墨气喘吁吁,“患者是我院职工家属,情况危急,特批紧急会诊,陆老先生为技术指导,所有责任我来担。”
一纸特批文件塞进程慎手里。
程慎皱眉,最终侧身让开半步:“两分钟,计时开始。”
ICU大门再次合拢。
世界瞬间安静,只剩心跳与仪器的合奏。
陆九渊压低声音:“血压掉得太快,先升阳固脱,再开闭醒神。”
“明白。”
陆衍文深吸一口气,酒精棉擦过父亲后颈,冰凉。
第一针,风府。
他想起小时候祖父按着他的小手在棉枕上练指力——“针如握虎,气沉丹田”。
指尖微颤,破皮,进针一寸二分,提插三下,一股黏稠的阻力从针尖传来。
“好。”
陆九渊低声。
第二针,哑门。
陆衍文换左手扶针,右手两指轻弹针尾,嗡鸣声像极细的琴弦。
血压曲线止跌,80/50。
第三针,百会。
就在毫针即将落下时,监护仪突然发出长鸣——心跳骤停!
“除颤!”
林墨大喊。
护士推来除颤仪,电极板贴上胸膛。
陆衍文被挤到角落,眼前一片混乱。
三百焦耳第一次电击,父亲的身体弹起又落下。
心电图仍是绝望的首线。
第二次电击。
陆九渊突然抓住孙子的手腕,把金针塞进他掌心:“心阳欲绝,针涌泉!”
涌泉在足底,除颤仪遮挡下根本无法进针。
陆衍文几乎没思考,翻身爬上病床,一手托起父亲脚掌,一手首刺涌泉。
针尖没入一寸,逆时针捻转九次。
“再来!”
林墨吼。
第三次电击。
就在电极板抬起的瞬间,金针尾端突然轻轻一跳。
首线裂开一条小锯齿,接着第二条,第三条……心跳回来了。
血压80/60,90/60……所有人屏住呼吸。
陆衍文却看见父亲右眼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他几乎脱力,针柄在指间滑出细汗。
“两分钟到。”
程慎推门而入,面无表情,“现在,请跟我回局里做笔录。”
陆九渊挡在孙子面前:“孩子救活了人。”
“程序必须走完。”
林墨摘下口罩:“患者生命体征不稳,家属作为第一目击证人,需留在医院配合后续治疗。”
程慎眯起眼,刚要开口,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他走到窗边接听,脸色一点点沉下去。
一分钟后,他转身,目光复杂地看向陆衍文:“有人实名举报省医院ICU非法试验性针灸,上面要成立调查组。
你,暂时不能离开。”
陆衍文脊背发凉:“举报者是谁?”
程慎没有回答,只是把文件翻到最后一页。
签名栏:赵三钱。
窗外,凌晨三点的城市灯火像一张巨大的棋盘。
少年攥紧仍有余温的金针,指节泛白。
他不知道,更冷的刀己在背后举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