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这个夜晚已经破灭苏睛一进门就热闹，这日子过得才叫活色生香。
“咔嗒”一声拧开家门，那是熟悉的味道从房间里吹过，一股子饭菜香扑了苏睛满脸，
这股温暖比楼道里的晨风还热乎。又是一个星期天的上午9点多钟，
苏睛在单位上夜班回家路上，屋外面是淅淅沥沥的雾雨天气。苏睛两只手拎着满满的，
在超市买的青菜和取回快递，胳膊肘还夹着东西，那是给小宇买的奥特曼贴纸，
跟个杂耍的似的往屋里挤。“晴晴回来啦！”母亲微笑着从厨房探出头走出来，
围裙上沾着点面粉，“快把东西放了，你爸炖的排骨刚出锅，就等你了。”父亲坐在沙发上，
戴着老花镜翻着报纸，听见苏睛回家动静回头抬了抬眼：“今天快递又买啥了？
我瞅着快递小哥一天来两趟，比我遛弯都勤。”“姥姥我回来了！
”姥姥姥爷在里间屋子待着，那屋里都是电视剧声音，姥爷在姥姥旁边看着手里的报纸，
姥姥说“苏睛回来了”，姥爷微笑着，只是“嗯”了一声。苏睛把菜往厨房台面上一放，
快递件往茶几上一丢，先凑到姥爷跟前扒拉他旁边的报纸，然后看着沙发上坐着父亲。
“买了小宇的作业本，还有我录节目用的麦克风支架。”刚说完，就听见里屋“哐当”一声，
小宇举着个变形金刚冲出来，头发乱糟糟的，眼睛还盯着客厅墙上的电视——得嘞，
准是妈妈回来前又看了一早动画片。“苏小宇！”苏睛故意板起来脸，
“妈妈上班前怎么跟你说的？看半小时电视就得去写作业，你这眼睛是不想要啦？
”小宇蹲个着往姥爷身后一躲，吐了吐舌头看着妈妈：“姥爷让我看的！
姥爷说等妈妈回来再写。”姥爷放下报纸，抚摸着小宇的脑袋，慢悠悠地帮腔：“孩子嘛，
看会儿电视咋了？你女孩子家的，小时候还爬树掏过鸟窝吧，比他皮多了哦！。
”苏睛愣愣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她被姥爷的话噎得没话说，一旁的爸妈在旁边偷偷的笑，
是谁都不用心想，这一老一小，合起伙来气“我”呢。晚饭吃得热热闹闹，
姥爷跟苏睛爸聊小区里的象棋比赛，姥姥给小宇夹排骨，还不忘叮嘱苏睛多吃点。“吃吧！
夜班值班身体累的！”。“你天天熬夜录节目，看你这脸都瘦了。
”苏睛埋头扒拉着碗里的饭，心里暖乎乎的，这就是家啊，每天都是吵吵嚷嚷的，
却比啥都让人踏实。没有时间在家里陪小宇学习，没有时间哄小宇睡觉，
这一天很快就要去单位上夜班值班。母亲哄完小宇睡觉，已经快十点了。
苏睛坐在录播间工作台前，头上戴着录音专业耳麦，打开录音设备，对着稿子开始抒情录音。
这是台里有收入的稿子，时间紧领导才临时抓人录，明天要交的节目。屋里静悄悄的，
只有苏睛的声音和键盘敲击声，打开窗户偶尔能听见马路上，夜色里汽车轮胎的声音。
苏睛录音到快夜里十二点了，一双大眼睛开始睁不开的时候，终于把成品导出来，
给领导发了过去。苏睛伸了个懒腰，刚想洗漱，
手机“叮咚”响了——领导回消息了：“苏晴，节目听了，效果很好，辛苦你了，早点休息。
”苏睛看着屏幕笑了，手指飞快地回：“不辛苦领导，能把节目做好就值了。”可不是嘛，
为了自己喜欢的事儿，熬夜工作算啥。洗漱完躺到床上的苏睛，脑子还在闪动，
过目明天的工作。迷迷糊糊快睡着时，
突然想起早晨刷牙的事儿——小宇的牙明明记得刷了牙，姥爷却问：“今天没刷牙吧？
嘴里还没有牙膏味儿”。当时小宇还跟他犟：“我刷了！您老眼神不好看错了吧？
”现在想想，说不定是儿子刷完牙没漱口，姥爷那老花镜底下，藏着的全是细枝末节的关心。
第二天下班回到家，当然是苏睛在睡觉，补充过去的一夜调整身体，忽然在睡梦中，
被小宇的玩具车声吵醒。走到客厅一看，这小子又在看电视，作业本摊在茶几上，
一道题都没写。苏睛走过去把电视关了，小宇瘪着嘴要哭。“哭啥哭？想哭是吧，
你要哭就使劲哭啊！”她睡眼朦胧的样子，看上去还没有完全清醒。
她拿起小宇同学的作业模本，翻给他看，“你看你同学，作业都写完了，
人家妈妈昨天还跟我说，他主动要额外做题呢。”“再看看你，给你的新书翻都没翻，
就知道看电视、玩玩具。”小宇低着头不说话，姥姥走过来，叹了口气，
苍老的手摸了摸他的头和后背：“小宇，妈妈不是要凶你。”“我天天上班，
晚上还熬夜录节目，这么拼是为了啥？就是想托举你啊！让你能好好读书，
以后有自己喜欢的事儿做。”“可我再怎么托举，你自己不往上爬，我有什么办法呢？
”姥爷端着豆浆走过来，把杯子放到苏睛手里：“行了，跟孩子好好说，别着急。
”“ 你小时候也不爱写作业，还不是我拿着棍子追着你写？”苏睛“噗嗤”一声笑了，
接过豆浆喝了一口，温温的，顺着喉咙暖到心里。此刻的阳光知道有多温暖，
阳光从窗户照进来，落在小宇的作业本上，也落在姥爷姥姥的白发上。她看着这一老一小，
突然觉得，日子就是这样，有唠叨，有拌嘴，有操不完的心，但只要一家人在一起，
再普通的日子，也过得有滋有味。夜色中的凌晨四点多钟，天色漆黑。苏睛骑着电动车，
极速驶出小区，那一刻和往日没有不同。轮胎擦过地面的尖啸，刺破凌晨四点的六州市，
苏晴猛拐方向时，眼角余光瞥见对面货车。货车大灯里浮动的飞虫，
像极了去年申报新闻奖时，如同那突然到来的一刻，被同事李梅撕碎的申报表，
那是眼前划破了一抹碎片。那些碎片当时落在她办公桌前，李梅故作一番，
还假惺惺地说“手滑没拿稳”，她竟傻愣愣信了。“操！”她骂出的字还卡在喉咙里，
胸口连着整个身体就撞上汽车。轰的一声无法预知的瞬间，苏晴脑子里闪过的最后画面，
是儿子小宇昨天趴在桌上哭：“妈妈，你又要去上夜班吗？”“ 明天家长会你能去吗？
”她当时正往包里塞保温杯，只能含糊应着“下次一定”，现在想起来，
那“下次”永远没了下文。眼睛看不见任何东西，黑乎乎的四周，怎么了，没有疼，只有冷。
像无数个值完夜班的冬天早晨，她裹着洗得发皱的羽绒服站在单位门口等公交。
那一刻哈出的白气一飘就散，手指冻得连手机屏幕都划不开，只能缩在袖子里搓着手等。
公交来的时候，她总习惯找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把头抵在玻璃上打盹，
玻璃上的冰花融化成水，顺着缝隙流下来，像谁在悄悄哭。意识沉下去前，
她好像听见有人喊她名字，又好像是小宇在哭着要妈妈。她想抬手抚摸儿子的头和后背，
可胳膊重得像灌了铅，最后连眼皮都撑不住了，彻底陷进黑暗里。
第二章 二月春天又回来“晴晴！醒醒！该吃早饭了！再不起赶不上单位的会了！
”姥姥的嗓门像根浸了热水的细针，不偏不倚扎进耳孔里，刺得耳膜一阵发麻，
连带着太阳穴都突突跳起来。苏晴猛地睁开眼，视线还没从混沌里挣脱，
就被一道金灿灿的光晃得眯了眼——是阳光，正从窗帘缝里钻进来，像条发光的绸带，
斜斜落在床头柜的台历上。她的目光死死钉在台历上，
那行印着“2025年2月28日”的字，用醒目的红色油墨印着，鲜艳得像刚凝固的血，
烫得她眼睛发疼。怎么会是2月28日？她记得清清楚楚，自己明明死在了3月的一个雨天，
死在刺耳的刹车声和货车的轰鸣声里，死在去给儿子小宇买豆沙包的路上。苏晴僵在床上，
连呼吸都不敢太用力，生怕这眼前的一切是濒死前的幻觉。她盯着那行红色日期，
一秒、两秒、三秒……直到眼眶发酸，眼泪快要涌出来，才缓缓抬起手，
指尖颤抖着摸向自己的胸口。没有预想中的剧痛，没有汽车撞击留下的淤青，
只有纯棉睡衣领口磨出的软乎乎的痕迹，裹着阳光晒过的暖融融的味道。
那是姥姥昨天刚洗过的衣服，用的是她从小用到大的柠檬味洗衣粉，
熟悉的气息顺着呼吸钻进鼻腔，勾得鼻尖一阵发酸。“这……这是……”她想开口说话，
喉咙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声音抖得像秋风里挂在枝头的枯叶，连舌头都打了结。
她吐出来的字含糊不清，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哭腔。“还睡糊涂了？
”门口传来姥爷的声音，伴着青花瓷碗碰撞的轻响。苏晴抬眼望去，
姥爷端着一碗稀饭走进来，蓝白相间的碗沿上还沾着两粒没擦净的米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