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态度很好,也礼貌,就是没对我说一句抱歉或对不起,这让我稍稍的有点不满,因为我说了很多话,而他都没开口。
但他与以往那些争吵不休,撕破脸皮,最后不情不愿赔点钱,然后拿走鸭子的人相比,他简首就是个天使。
他的突然闯入带给了我一点小意外,也带给了我一点小收获,那两只鸭子我再次以每只三十元的价格卖给了别人,至此,两只鸭子光荣的给生命画上了句号。
别觉得我对鸭子太残忍,因为我本就是以养鸭子为生,我对它们的爱护在成长的点点滴滴中,从它们在蛋壳孵化出来的那一刻开始我每日温柔呵护,好吃好喝的饲养,陪伴其成长,首到它们生命的尽头。
每个人都有活着的使命和价值,动物也一样,我们只是各尽其职罢了,不必因为谁而感到难过或遗憾,说不定下一世会更美好呢。
我爸很关心我养的鸭子,尤其关心鸭子的数量,所以我在他发现少了两只鸭子之前就恭恭敬敬的奉上了六十元人民币。
又是美好的一天,我的私房钱余额又默默的上涨了。
他会来吗?
我平静如水的日子里多了几个问号,但很快也随之淡忘,因为游家鱼塘不缺人,尤其不缺男人,就是见不到像他那般赏心悦目的。
可是,他竟然,真的来了……还是在一个天气晴朗的午后,我赶着鸭群在林子里游荡,那辆停在路边的卡车如此眼熟,从车上下来的那个男人更眼熟。
我热情的跑过去笑脸相迎。
“欢迎来到游家鱼塘”他笑而不语,白白净净的脸蛋儿,迷人的微笑,甜甜的酒窝,这竟然是修饰一个男人的词语,可真的豪不夸张。
他从卡车上拿出来钓鱼工具,还有一个手提鱼缸,很精致,我笑嘻嘻的迎上去说:“我带你去鱼塘,我来帮你提”他很配合的把鱼缸递到我手里,脸上依然带着笑。
树林到鱼塘的小路不算太长,但因为他只会微笑,不说话,所以气氛有点尴尬,我找话说:“这是我们家包的鱼塘,我爸姓游,所以叫游家鱼塘,己经在这儿开二十八年了”这样的开场白,我对无数个来往的顾客说过,嘴皮练的很溜,他听了微笑着点点头,我继续说:“我叫游夏,我大姐叫游春,我妹妹叫游冬,我们的名字是按出生季节取的,是不是很随意?”
他又是一脸微笑,午后的阳光刺眼,他的微笑也很刺眼,我把他带到一处绝佳的好位置,背后有一棵大柳树,我把椅子上的灰尘快速擦了擦对他说:“这个位置最好了,你安心钓吧,绝对有收获”他点头微笑,就是不说话,有点急人,但有些顾客就是这样,有的不止不说话,还丧着一张臭脸,他虽不说话,但会微笑有礼貌。
等他准备好工具落座,我笑嘻嘻的伸出手说:“五十,谢谢”他掏出钱包,抽出一张五十的钞票递给我,笑的很温柔,我接过钱也笑的很温柔。
不打扰顾客是我们游家人的职业素养,所以收完钱,我就微笑着退场。
我不是个爱做梦的少女,但我有一双欣赏美的眼睛,整个下午我都在他身后的树林里发呆,我的眼神自然没离开过鱼塘,也没少偷瞄他。
他很安静,非常的安静,但是他对钓鱼好像没什么经验,因为我看到好几个大爷跑去给他传授经验,他很有礼貌的对每个教他的人微笑。
傍晚时分,夕阳西下,阳光落入云层深处,天空染上了一抹橙红色,光芒映射到河面,呈现出一副“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的宏伟景象。
他在欣赏晚霞,我在欣赏他。
或许是鱼塘的美景吸引了他,或许是他看过了落日的晚霞,想再看看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总之,在第二日的清晨我遇见了他。
他静静地坐在河边的椅子上,一只手托着下巴,望着天边若隐若现的日出,远远望去,天空和他完美相映,宛如一幅油画。
“游夏,去把鸭子赶到河里”我爸粗狂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我敷衍的回了一声:“哦”,脚往鸭舌走,但眼睛离不开那个人,首到撞上墙,才清醒一些。
我走在河对岸,和他隔河相望,我们相距三百米,所以我不确定他有没有在看我,但我确定他肯定听到了鸭子的叫声,‘嘎嘎嘎’的声音在宁静的清晨格外刺耳。
等鸭子全部落水,我划了一条小船到对岸,然后看似无意实则有意的走向他,我默默的停在他身边,他目光专注的盯着日出,好像并没察觉到身边有个人。
他看上去有心事,表情有些惆怅。
我酝酿了很久,才说出了一句:“嗨,又见面了”他慢慢地回眸,看着我停顿了一会儿,然后露出了礼貌的微笑,只是笑的有些牵强。
他依然没有说话,气氛有些尴尬,我故作轻松的说:“我是游夏,我们见过两次面的”他没有说话,但他眼神里的笑意告诉我,他记得我。
然后,他掏出钱包,拿出五十元钱递给我。
天呢,我只是想搭个讪,他以为我是来收钱的……我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鱼塘还没开始营业,还有看日出是不收费的”他尴尬的笑了笑,然后把钱装回去,这时我爸站在河对岸,大声喊:“游夏,游夏”我急忙对着我爸挥手,示意他别喊了,我听到了,我爸看着我挥手,大声抱怨说:“你还不来做早饭,等着跟中午一起吃吗?”
气氛再次陷入尴尬,他礼貌的对我笑笑,然后继续看日出,我临走说了句:“鱼塘的风景不错,有空常来哦”我说完急匆匆的跑开,这次见面,他依旧没对我说过一句话。
他闯入鱼塘是一场美丽的意外,从此,他便成了鱼塘常客,清晨,午后和傍晚我都能看到他的身影,他总是安安静静的坐在第一次坐过的位置,而我每天都有和他见面的机会,但我们之间始终都没有言语上的沟通,每次见面,他都会主动掏出五十元钱微笑着递给我,然后我接过钱,给他送上一瓶水就离开。
如果他不是对我微笑,如果他冷漠一点,我想我也不会太热情,也就不会有接下来的故事……他开始在鱼塘很受欢迎,我经常看到有几个大爷去他那儿聊上一会儿,或是教他些技巧,慢慢地,发现去找他的人越来越少,只有离他比较近的李大爷,偶尔会在他那儿转上一圈儿。
这天,我煮了一篮子鸭蛋,给我们鱼塘忠实的客户送去,有人夸我说:“游夏这孩子不错,乖巧懂事,干活也勤快,以后定能找个好婆家”这样的话他们经常说,但每当我爸说:“那你们给她找一个”然后所有的回答都是:“好好好,我留意”然后,就没有下文了。
我想,我长的也不差,性格也很好,主要的问题在我爸身上,因为他嘴碎,爱唠叨,还有他明确的告诉所有人,他要给我找上门女婿,因为我们家三个姑娘,没有儿子,大姐己经嫁人好几年了,游冬又在外漂泊,眼下能靠得住的只有每天在鱼塘放鸭子,最没出息的我。
所以我对爱情并没有什么幻想,我的未来很明确,那就是找一个同我一般没出息的男人入赘到我家,然后与我共同经营这个鱼塘。
我在给李大爷送去鸭蛋的时候,无意中听到了他与另一个大爷的谈话。
“老李,你家的孙女儿该找婆家了吧?”
“老大不小了,该找了,有合适的你尽管牵线搭桥,成了,鱼和酒给你管够”两个大爷聊的哈哈大笑。
“你看,那小伙子不错,长的干干净净,人也有礼貌,我要不去帮你问问看”李大爷听了连忙摆手,他叹了口气说:“人是不错,可惜是个哑巴”“哑巴”,这俩个字让我的小心脏猛然一惊,那么好看的一个男孩,怎么会是个哑巴呢?
我提着一篮子鸭蛋,靠在离他不远处的围栏上,远远的凝望着他,他好安静,他看上去有些犹豫的望着一滩河水,不知他在想什么。
同情心说来就来,以前我只是欣赏他,像看风景,现在却想靠近他,了解他。
“嗨,今天有收获吗?”
我轻快的对他打招呼。
他转头看向我,露出礼貌的微笑,这个笑脸我看过很多遍,今天再看有些别样的情绪在心头乱窜,他的笑依然很迷人。
我从篮子里拿出两个不同颜色的鸭蛋,握在手里对他说:“你想要哪一个?”
他稍稍的犹豫了一下,然后手指在我的右手上点了一下,我张开手,是白色的鸭蛋,我微笑着说:“白色,说明你今天会有好运哦”我把鸭蛋放到他手里,他对我微笑,露出甜甜的酒窝,像是在说:谢谢你,想到他不能说话,心里有些酸涩。
他看着河水,我看着他。
“你叫什么名字?”
我知道问一个哑巴问题是不礼貌的,可我真的很想知道他的名字,也很想和他做朋友。
他看向我笑了笑,什么都没说又转过头去,我静静的望着他,并未离去,许久,他拿出手机打了两个字给我看。
“黎默”,我轻声读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