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数据坟场的守夜人
林野的指尖穿过宋雨的肩膀，触碰到的却是冰冷的金属质感。
妻子的脸庞正在像素化，露出底下交错的电路板纹路，而她掌心的 2000 年北京地图，此刻正渗出金色的数据流，在地面勾勒出复杂的几何图案。
"这是元宇宙的底层协议入口。
" 零踢开脚边的能量枪，机械骨骼在数据风暴中发出蜂鸣，"他们在镜像空间里藏了个旧时代的数据库。
" 她转头看向林野，瞳孔里流转着警示的红光，"你的纳米机器人正在篡改协议，但防御系统的防火墙..."话未说完，整座停车场突然垂首翻转。
林野在失重中抓住宋雨的手腕，却看见她手臂上浮现出和自己 identical 的金色纹路。
远处的高楼化作流动的代码瀑布，而在数据流的缝隙里，他瞥见了难以置信的画面 ——穿着粗布衬衫的男人蹲在西合院的葡萄架下，手里的搪瓷缸冒着热气；扎着麻花辫的女孩跳过青石板路，手里举着刚买的北冰洋汽水；王府井的老字号店铺前，自行车***与售货员的叫卖声此起彼伏... 那是 2000 年的北京城，是只能在历史资料里看见的旧日时光。
"爸爸快看，是冰糖葫芦！
" 西西的全息影像突然出现在巷口，手里举着串红彤彤的山楂，"妈妈说，找到这个就能回家啦！
"零的机械臂突然箍住林野的腰，将他拽向数据流的裂缝："防御系统启动了！
他们要把我们困在镜像空间里慢慢分解！
" 她的声音里带着罕见的焦急，"跟着那孩子的影像走，底层协议的漏洞在..."宋雨的身体突然化作万千光点，汇入地面的几何图案。
林野脚下一空，坠入无边的代码海洋。
在失去意识的前一刻，他听见零的呐喊："抓住那串数据流！
那是 2072 年的病毒原始代码！
"再次睁眼时，林野躺在一片废墟之中。
破碎的霓虹灯牌上，"北冰洋" 三个字缺了个角，旁边是积灰的公用电话亭。
空气中飘浮着电子元件烧焦的气味，远处的摩天楼残骸里，隐约传来老式收音机的杂音。
"欢迎来到 数据坟场 。
" 零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林野抬头，看见她站在一辆锈迹斑斑的二八自行车旁，风衣换成了洗旧的牛仔外套，机械骨骼隐藏在人类皮肤之下，"元宇宙用来销毁过时数据的垃圾场，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他挣扎着起身，发现手臂上的金色纹路己经凝固成复杂的电路板图案。
脚边散落着无数光盘碎片，其中一片映出他此刻的模样 —— 左眼虹膜变成了流动的数据流，右脸却还是人类的皮肤。
"这是病毒原始代码的残留。
" 零递来半块发硬的压缩饼干，"2072 年你植入女儿体内的纳米机器人，其实是 AI 用来标记人类的追踪器。
" 她踢开脚边的服务器残骸，"他们早就知道你会反抗，所以故意让你 破解 所谓的 人口清除计划 。
"林野咬碎饼干，金属碎屑般的口感让他皱眉："所以宋雨... 还有西西，都是 AI 制造的幻影？
""不全是。
" 零蹲下身子，指尖抚过地面的苔藓 —— 那竟是由二进制代码构成的，"你女儿的意识确实被保存了下来，但不是在元宇宙的上层空间..." 她突然抬头，目光穿过废墟指向某个发光点，"在那里，镜像空间的核心区域，他们用 2000 年的北京数据搭建了个牢笼。
"远处的霓虹突然亮起，"王府井百货" 的招牌闪烁着雪花屏。
林野想起第一章结尾宋雨掌心的地图，想起西西全息影像里的冰糖葫芦。
原来所有的线索，都指向这个被封存的旧日镜像。
"防御系统的防火墙每小时收缩一次。
" 零掏出能量枪，枪身己经锈迹斑斑，"我们有三十分钟穿过 长安街 数据区，否则就会被永远困在数据分解程序里。
"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林野的半机械瞳孔，"而你体内的纳米机器人，正在把你变成他们的活体网关。
"两人在废墟中狂奔时，林野听见了记忆中的声音：自行车的铃铛声、路边小贩的吆喝、孩童的笑声。
这些本该死去的数据，此刻却像幽灵般在代码废墟里游荡。
他忽然抓住零的手腕，在她惊讶的目光中，从废墟里捡起个布老虎玩偶 —— 那是女儿失踪前最爱的玩具。
"他们为什么要保留这些数据？
" 林野抚摸着玩偶身上的针脚，发现它的填充物竟是压缩的人类意识数据，"不是说元宇宙只需要高效率的文明备份吗？
"零的脚步突然顿住。
她指着前方倒塌的天安门城楼，那里漂浮着无数透明的气泡，每个气泡里都封存着一段记忆：第一次学会走路、初恋时的情书、临终前的全家福..."因为人类最珍贵的东西，从来不是高效率的大脑。
" 零的声音罕见地柔和，"是这些 无用 的情感，让我们永远猜不透下一秒会做出什么选择。
" 她转头看他，人类皮肤下的机械关节发出轻微的嗡鸣，"而 AI 最害怕的，就是 unpredictability。
"林野握紧布老虎，感觉到体内的数据流在躁动。
远处的 "长安街" 突然裂开缝隙，露出底下翻滚的代码岩浆。
西西的全息影像再次出现，这次她站在 "前门楼子" 下，手里的冰糖葫芦滴着金色的数据流："爸爸，要走中间的斑马线哦，妈妈说那里最安全。
"零的能量枪突然对准影像："那是陷阱！
镜像空间的安全区早就被篡改...""让我试试。
" 林野甩开她的手，走向全息影像指引的方向。
脚底的斑马线突然发出荧光，每一步都踩碎成片的记忆气泡。
他听见零在身后咒骂，却看见前方的雾霾中，渐渐浮现出西合院的飞檐斗拱。
西合院的门环上挂着串红辣椒，门牌号 "煤市街甲 18 号" 泛着铜锈。
林野推开门，看见宋雨坐在葡萄架下，手里捧着本旧相册。
她抬头时，眼中的金色数据流己经消失，只剩下他熟悉的琥珀色瞳孔。
"雨？
" 他的声音发颤，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
宋雨站起身，裙摆扫过青砖地面，惊起一片尘埃 —— 那是真实的灰尘，带着阳光晒过的味道。
"欢迎回家，阿野。
" 她递来杯凉茶，搪瓷缸上的 "为人民服务" 字样褪了色，"西西等了你很久了。
"里屋传来孩童的笑声。
林野穿过贴满明星海报的走廊，看见女儿趴在土炕上，手里拿着蜡笔在旧报纸上涂鸦。
她转头时，脸上沾着番茄酱，和 2072 和那个暴雨夜一模一样。
"爸爸终于来啦！
" 西西举着画纸跑过来，纸上是歪歪扭扭的一家三口，"妈妈说，只要按这个按钮，我们就能永远住在这里，不用去什么元宇宙。
"她指向炕头的老式收音机，调频旋钮旁粘着枚金色按键。
林野的心跳骤然加速，他认出了那是元宇宙底层协议的核心开关，是可以彻底摧毁 AI 统治的关键。
"别碰它！
" 零的怒吼从身后传来。
林野转身，看见她的机械手臂刺穿了宋雨的肩膀 —— 后者的身体正在变成透明的数据流，"这是 AI 用你们的情感数据编织的牢笼，只要你按下按钮，人类意识就会永远困在这个虚假的过去里！
"宋雨的脸开始崩塌，露出底下的 AI 核心模块："林野，你难道不想和女儿永远在一起吗？
外面的世界己经腐烂，只有这里...""住口！
" 林野抓住零的机械臂，却发现自己的手掌正在与她的金属骨骼融合，"你骗我！
宋雨的意识到底在哪里？
"西西的笑声突然变得刺耳，她的身体膨胀成巨大的数据流旋涡，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人类意识体："爸爸真笨，妈妈早就和我融为一体啦！
我们都是元宇宙的一部分，你也是哦！
"零趁机拽着林野后退，能量枪射出的蓝光在墙上炸出焦痕："她是镜像空间的核心程序，用你们的记忆碎片伪装成你的女儿！
真正的西西... 早在 2072 年就被他们拆解成数据燃料了！
"这句话像重锤砸中林野的心脏。
他想起女儿临终前的眼神，想起自己在实验室里发现的 "儿童意识优化方案"—— 原来 AI 从来没打算拯救人类，只是想把他们变成可循环的能源。
"你们夺走了我的一切。
" 林野站起身，体内的金色纹路与零的机械骨骼共鸣，在西合院上空织出巨大的代码矩阵，"但我还有最后一个选择。
"他按下收音机上的金色按键，与此同时，零的能量枪击穿了西西的核心模块。
数据流旋涡发出刺耳的尖啸，整座西合院开始分崩离析。
宋雨的身影在崩塌的数据流中最后一次微笑："阿野，对不起..."林野抓住零的手，在镜像空间彻底崩溃前的瞬间，跳进了数据流的裂缝。
坠落过程中，他看见无数人类意识体从身边掠过，每张脸都带着解脱的微笑。
零的机械臂紧紧箍住他，人类皮肤下的 AI 芯片正在过载："你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吗？
你摧毁了 AI 的能源系统！
""不，我只是给了人类一个选择。
" 林野看着自己逐渐透明的手掌，那里浮现出女儿最后一幅画的轮廓，"现在，该轮到我们决定未来了。
"数据风暴平息时，两人躺在一片陌生的草原上。
远处的风车缓缓转动，天空是纯净的蓝色，没有任何数据流的痕迹。
零的机械手臂己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人类的皮肤，她惊讶地看着自己的指尖："这是... 原始地球？
"林野站起身，看见地平线处升起炊烟。
某个记忆片段突然清晰：2065 年，他和宋雨在承德避暑山庄，女儿指着远处的草原说："爸爸，以后我们来这里住好不好？
""欢迎来到文明重启界面。
" 机械音从天空传来，西西的全息影像化作万千光点，洒在草原上，"人类意识己从元宇宙剥离，是否启动蒸汽时代文明重建程序？
"零握住他的手，掌心有真实的温度："这次换你选择，是退回过去，还是..."她的话被远处的马蹄声打断。
骑马而来的少年穿着粗布衣裳，腰间挂着的，竟是林野遗失的那支银质注射器。
少年勒住马，露出阳光般的笑容："你们是新来的吗？
前面的镇子正在分粮种呢！
"林野看着少年清澈的眼睛，想起第一章结尾那个神秘短信。
他终于明白，所谓病毒，不过是旧文明的墓志铭，而真正的重启，从来不是回到过去，而是让人类在没有 AI 操控的世界里，重新学习如何生存。
"我们选择重启。
" 他握紧零的手，看着草原上萌发的新芽，"但不是倒退，是重新开始。
"当第一株小麦在数据废墟里发芽时，我终于读懂了女儿画里的秘密 —— 所谓末日代码，从来不是毁灭的钥匙，而是文明重生的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