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牙梳卡在发间,嬷嬷的手突然僵住。
铜镜里映出蜿蜒的绿纹,像条毒蛇盘踞在苍白的腕上。
沈昭记得这镯子——前世被万箭穿心时,它碎成十二截扎进血肉,而今竟跟着她重活一遭。
"姑娘这病气,倒比西山的瘴雾还重。
"庶妹沈明月倚着门框轻笑,蔻丹染红的指尖拂过鎏金香炉。
青烟扭曲成狰狞鬼面,那是西戎巫蛊特有的"画皮烟"。
沈昭拨弄着妆奁里的赤金簪,簪尾凤首的眼珠突然转动。
前世凤卫军的暗器机关,此刻竟出现在国公府嫡女的及笄礼上。
她将簪子斜***发髻,铜镜霎时泛起涟漪。
"姐姐尝尝这雪顶含翠。
"沈明月捧来茶盏,殷红指甲刮过盏沿。
一滴胭脂坠入茶汤,化作赤色蜈蚣首扑咽喉。
"叮!
"银针破空声里,沈昭旋身将茶盏掷向梁间。
毒液腐蚀鎏金香球的瞬间,九王爷萧景珩的玉核桃滚落脚边。
那对雕着青鸾纹的玉球转出《破阵调》的节奏,正是西戎死士接头的暗号。
"吉时到——"礼官尖利的唱喏撕裂死寂。
沈昭望向廊下醉醺醺的紫袍男人,他领口松垮露出的箭疤,竟与她前世射穿的叛将伤口分毫不差。
铜镜突然嗡鸣震颤,镜中浮现漫天箭雨,玄铁箭矢穿透左肩的刹那,她听见萧景珩撕心裂肺的呼喊。
现实与幻境重叠。
血泊里的萧景珩正将玉玺碎片刺入心口,喷溅的血珠凝成"戊寅七九"——正是她前世战死的日子。
"妹妹当心。
"沈昭突然擒住沈明月的手腕,指甲深掐她脉门。
庶妹袖中银针激射而出,却在触及沈昭眉心的瞬间,被疯长的杏枝绞成齑粉。
满庭花影突然暴动,带着倒刺的枝条绞住沈明月脖颈,在她雪肤烙下焦黑火刑纹。
"好凶的凤点头。
"萧景珩醉眼朦胧地抚掌,玉核桃裂开的核壳里掉出半枚虎符。
沈昭瞳孔骤缩——这分明是她前世执掌的北疆兵符,边缘还留着被龙渊剑劈开的缺口。
铜镜轰然炸裂。
锋利的碎片割破喜帐,沈昭在满室猩红中看见骇人画面:冰棺里躺着与她容貌相同的女子,心口插着刻有"慕容"二字的箭矢。
萧景珩正将玉玺塞进尸体掌心,史书在火焰中翻页,定格在"景昭元年,帝后同殁"。
"找到你了。
"低哑的嗓音贴着耳畔响起。
沈昭猛然转身,萧景珩腕间的玄铁链不知何时缠上翡翠镯。
十二道裂痕正顺着金丝嵌银的镯子,在他苍白皮肤上蜿蜒生长。
他指尖抚过她眉间朱砂痣,那里突然沁出血珠。
钦天监的尖叫划破夜空:"朱雀星坠!
青鸾浴火!
"漫天流火中,沈昭看见最诡谲的镜像——萧景珩玄铁面具下的脸,竟生着与她相同的朱砂痣。
染血指尖划过镜面,写下"献妻诏成,天下同焚"。
"姐姐疯了!
"沈明月突然挣脱花枝,脖颈焦痕渗出黑血,"这妖女会害死我们所有人!
"满庭宾客惊惶退散时,沈昭嗅到熟悉的血腥气。
那是北疆战场特有的味道,混着焚心蛊的异香。
她突然扯断翡翠镯,锋利的断口划开萧景珩掌心。
两股鲜血交融的刹那,铜镜碎片凌空飞旋。
每一片都映着不同的死状:被铁链锁在城楼的她,抱着尸体踏碎龙椅的萧景珩,还有冰棺中缓缓睁眼的......"沈将军。
"萧景珩的声音裹着铁锈气,将染血的诏书塞进她颤抖的手。
明黄绢帛上"献妻"二字正在消融,化作青鸾图腾没入她心口。
檐角铜铃突然齐响。
沈昭在剧痛中看清诏书背面密密麻麻的名单——全是前世随她战死的凤卫军,生辰八字竟与今生朝臣子女完全吻合。
"这局棋,你要弑君,我要覆国。
"萧景珩舔去她耳垂血珠,"不如赌赌看,是本王先解开你的献祭咒,还是你先找到杀我的理由。
"子时的更鼓淹没了回答。
沈昭攥着半块虎符倒下时,看见最后一幕幻象:萧景珩跪在她前世坟前,将同心佩系在墓碑上。
月光照亮碑文——**未亡人 慕容珩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