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命运的弃子
小巷尽头,一间破败的小屋,木门裂开了几道缝,冷风毫不留情地钻进去,屋里的人全都蜷缩成了一团。
白不爱跪在屋角,怀里抱着一个缺了口的瓷碗,低声重复着:“可怜可怜吧,行行好吧……”他的声音沙哑,仿佛从喉咙深处挤出来,带着一种麻木和机械的韵律。
巷口的路人来来往往,有人斜睨他一眼,有人装作没看见,偶尔有人停下脚步,丢下一枚铜钱。
他听见钱币落进碗里的声音,清脆刺耳,却让他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用点力!
你是哑巴吗?”
一个女人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带着一丝不耐烦。
白不爱抬头看去,那是他的母亲林芳华。
她披着一件破旧的棉袄,袖口的棉花己经露出来,整个人看上去又狼狈又寒酸。
曾经的她是长安城最负盛名的花魁,如今却成了一个沿街乞讨的流浪汉。
“听见没有!”
林芳华走近几步,冲着他低声吼道,“再大声点,要不到钱,今天就别想吃东西!”
白不爱低下头,咬着嘴唇,没有回嘴。
他紧紧攥着瓷碗,声音稍微抬高了一些:“行行好吧,施舍一点吧……”“没出息!”
林芳华咬了咬牙,眼里满是怒火。
她本来想再骂几句,可目光落在他单薄的身影上,又忍住了。
她长叹了一口气,转身走向巷口,继续朝路人乞讨。
街角,一个富家公子骑着高头大马经过,身后跟着几个家仆。
马蹄踏过积雪,扬起几片冰冷的泥水。
“看,那不是林芳华吗?”
其中一个家仆低声说道,语气里带着掩饰不住的讥讽,“当年可是一朵花,现在可真是惨啊!”
“哈哈,是啊,当初多少人为了她抢破了头,谁能想到会落得今天这副模样?”
林芳华听见他们的话,手指不由得握紧了一些。
她低着头,不敢迎上那些目光,但心里的怒火却烧得更旺了。
“看什么看!
没见过讨饭的吗?”
她忽然冲着路人吼了一句,声音尖锐刺耳。
那几个家仆哈哈大笑着走远了,留下一地的嘲笑声和泥泞。
林芳华站在原地,脸色苍白,手里的破碗掉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晚上回到家时,屋里的寒意让人骨头都疼。
林芳华将今天讨来的馒头丢在桌上,冷冷地看着白不爱:“吃吧。”
白不爱低声应了一句,小心翼翼地拿起一个馒头。
馒头硬得像石头,带着一股发霉的味道。
他咬了一口,皱了皱眉,但没有说话。
林芳华坐在桌旁,盯着桌上的影子发呆。
她的嘴唇动了动,忽然开口问道:“不爱,你觉得娘是不是很没用?”
“娘,你别这样说……”白不爱放下馒头,抬起头看着她。
“别安慰我!”
林芳华猛地拍了一下桌子,眼里满是复杂的情绪,“娘要是有用,就不会让你过这样的日子……你才18岁,连饭都吃不饱……”她的声音哽咽了一下,随即狠狠吸了一口气,把眼泪逼了回去。
“娘……”白不爱轻声喊了一句,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林芳华低下头,手里捏着破旧的棉袄一角,半晌后才低声道:“不爱,你恨娘吗?”
白不爱愣了一下,摇摇头:“我不恨你。”
“傻孩子……”林芳华低声笑了一下,笑声里带着几分酸涩,“你应该恨我。
是我害了你。”
她站起身,走到墙边,拿起一块破布,把白天讨来的铜钱包起来:“早点睡吧,明天一早还要出去。”
白不爱默默地应了一声,缩在稻草铺上,用一件薄被裹紧自己。
他听见母亲在一旁发出轻微的叹息声,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
几天后的一个清晨,白不爱醒来时,发现母亲躺在稻草铺上,脸色苍白如纸。
“娘!
你怎么了?”
他连忙跑过去,用力摇晃她的肩膀。
林芳华微微睁开眼,嘴唇翕动了一下:“不爱……别喊了。”
“我去找郎中!”
白不爱放下她,转身就要往外跑。
“回来!”
林芳华的声音虚弱,却带着一丝不容抗拒的威严。
白不爱站住了脚步,眼圈一下子红了:“娘,你撑住啊……我马上回来,真的马上就回来!”
“傻孩子……”林芳华的嘴角动了动,露出一个几乎看不见的笑容,“没用的……你别……费劲了……”白不爱跪在她身边,眼泪顺着脸颊无声地流下来:“娘,你别走……你走了,我就一个人了……”“一个人……”林芳华低声重复了一遍,目光慢慢涣散,“一个人……也得……活着……”她的手垂了下去,眼睛微微睁着,脸上的表情却意外地平静。
白不爱跪在原地,呆呆地看着她的脸,仿佛还在等她说出下一句话。
可她的胸口再也没有起伏,他的世界也一下子陷入了一片死寂。
他僵硬地伸出手,轻轻合上母亲的眼睛,嘴唇哆嗦着想说点什么,但喉咙像被堵住了一样,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他感到胸腔里有一团巨大的东西压着,仿佛随时会炸开,却又迟迟没有爆发。
他的泪水无声地滴落在林芳华的脸上,滑过她的脸颊,就像她在最后一刻留下的叹息。
夜幕降临,屋内的寒意越发刺骨。
白不爱用破布将母亲的身体包裹起来,动作小心翼翼,仿佛害怕惊动她的长眠。
他背起她,步伐踉跄地走出门,巷子里寂静无声,只有寒风呼啸。
城南的一处荒地,积雪未化,泥土冻得如石头般坚硬。
他找了块较平的地方,放下木亲,用双手开始挖土。
冻硬的泥土磨破了他的手指,鲜血顺着裂开的皮肤流下来,渗进冰冷的土地,但他像没有感觉到疼痛一样,机械地重复着挖掘的动作。
母亲被埋下后,他在坟前站了很久。
寒风呼啸,吹得他的脸颊通红,可他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
夜幕降临时,他一个人走回了家。
破旧的屋子空荡荡的,冷得像一个冰窖。
他坐在稻草铺上,手里拿着母亲留下的铜镜,这是母亲留给他的唯一一件东西啦,他低头看着镜中模糊的影子。
“娘……”他低声喃喃,眼神空洞,“为什么……连你也不要我了?”
寒风从门缝钻进来,屋内的油灯闪了几下,最终熄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