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超级大boss

键盘的敲击声，像是濒死病人的心跳，断断续续，在凌晨两点的出租屋里显得格外刺耳。

周凡瞪着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报错代码，眼皮重得能吊起两桶水。又是一行“Null Pointer Exception”，这玩意儿就像他的人生，总是在最关键的地方指向空无。

他是一名程序员，或者说，曾经是。上一份工作因为不愿把老板异想天开的“社交元宇宙”牛皮吹上天而被“优化”后，他已经在家蹲了三个月，靠着微薄的积蓄和接点零散的外包项目苟延残喘。

“咕——”

肚子发出抗议。他瞥了眼桌角，那桶吃了三顿还没见底的老坛酸菜牛肉面，汤面上已经凝结了一层白色的油花。旁边，是银行发来的最新一条催款短信，提醒他下个月十五号，是房贷扣款日，金额：14250元。

一百万的房贷，分三十年，像一条无形锁链，把他牢牢捆在这座繁华又冷漠的城市一角。

更让他觉得SB的是，这房子竟然没建好，自己就把钱梭哈了进去...现在哭都没地方哭，每次回想，都忍不住想给自己一个大B兜子。

有时他觉得自己就像游戏里那种最底层的新手村NPC，日复一日地砍着不会升级的木头桩子，唯一的盼头就是系统每天刷新的那几个铜板。

就在这时，电脑右下角弹出一个极其炫酷的广告窗口，伴随着一段让人血脉偾张的CG动画。

全球首款沉浸式4DMMORPG——《神谕》，已经公测！真正的第二世界，等你征服！

画面里，巨龙掠过高耸入云的法师塔，战士的剑刃迸发出璀璨斗气，精灵射手在林间穿梭，箭无虚发。周凡下意识地想点右上角的叉，手指却停在了半空。

他听说过《神谕》，公测了有个把月了。这款由本市游戏巨头“寰宇科技”开发的游戏，吹得神乎其神，号称采用了划时代的“4D实境技术”，只要购买他们特制的“4D游戏舱”——一个像太空舱一样的设备，就能让人的意识完全沉浸入游戏世界，体验百分之百真实的异界人生。

而游戏时产生的玩家数据，都革命性地保存在玩家本地游戏舱的硬盘内，和资产一样增强了玩家的归属感，又能极大减轻游戏公司的数据储存负担，让其他网游公司望尘莫及。

这个跨时代的游戏一经推出，瞬间在全球引起了巨大的轰动。

广告语更是直击灵魂：“告别枯燥现实，开启你的第二人生！”

“第二人生？”周凡自嘲地笑了笑，“我这第一人生都活得跟个废物似的。”

他查过“4D游戏舱”的价格，顶配版售价高达二十万，堪比一辆不错的小汽车。对他而言，这根本就是个天文数字。他正准备关掉广告，目光却扫到了旁边一行小字：“......为庆祝公测，推出‘梦想启动’分期贷计划，零首付，超低月供，助你圆梦！”

鬼使神差地，周凡点开了那个分期链接。

一个月八百块，分20年。

他看了看银行的催款短信，又看了看屏幕上那个意气风发的游戏宣传画。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冲动，混合着对现实的强烈逃避欲，涌上了心头！

“妈的，反正这人生已经够操蛋的了，死前再来爽一把吧！”

他咬着牙，用他那张几乎刷爆的信用卡，支付了第一个月的分期款。

三天后，一个巨大的、科技感十足的银色“棺材”——不对，是“4D游戏舱”，被送货员吭哧吭哧地搬进了他本就狭小的客厅。

安装完成后，这台设备几乎占掉了半个客厅的面积。

按照说明躺进去，连接好神经感应电极，周凡深吸一口气，按下了启动键。

眼前一黑，随即是无数流光溢彩的数据流呼啸而过。失重感袭来，紧接着是脚踏实地的触感。他睁开眼，发现自己竟然站在一个巨大无比、闪耀着星辰光辉的神殿之中。空气中弥漫着奇异的芬芳，耳边回荡着空灵神圣的背景音乐。

“卧槽，这感觉也太真实了！！”——这是他落地后的第一句话。

欢迎来到《神谕》，幸运的冒险者。

一个柔和的女声在他脑海中响起。

请选择您的初始职业：战士、法师、射手、刺客、牧师......

周凡看着眼前浮现的各个威武霸气的职业幻影，心跳加速。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看起来最需要脑子的“法师”。

职业确认：法师。现在，将为您随机抽取一项天赋技能。天赋等级由SSS级至D级，将极大影响您的冒险之旅，祝您好运！

一个巨大、布满神秘符文的轮盘出现在他面前，开始飞速旋转。

周凡屏住了呼吸。

SSS级！来个SSS级！最好是“无限火力”或者“法则掌控”之类的！能不能爽飞天，就看这一把了！

轮盘渐渐慢了下来，指针划过散发着金光的SSS-S区，划过紫光的A区，划过蓝光的B区......最后，颤颤巍巍地，停在了那片灰色、几乎没人会多看一眼的D区。

叮！恭喜您获得D级天赋技能——工匠。

工匠D级：您似乎对手工制作有着独特的兴趣。您可以利用各种材料，制作一些......嗯，聊胜于无的小玩意儿。

周凡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有毒吧，这世界做手工犯法吗！还要搞个工匠的技能才能做？！

而且法师，配个“工匠”天赋？这他妈是什么地狱笑话？难道是让他去搓木头法杖吗？

这玩意儿在论坛上被公认为是开局最废天赋，没有之一！还不如一个增加5点力量的被动技能来得实在。

希望，像被针扎破的气球，瞬间瘪了下去。

在这世界，但凡有新玩家开局抽到了这个，不是换号就是直接注销，只有周凡，一副摆烂的模样，准备继续玩下去。

眼前光影变换，他正式出生在新手村。

周围是熙熙攘攘、兴奋不已的玩家们，有人练习着C级法术天赋：“火球术精通”，也有人炫耀着刚拿到的B级天赋：“疾风步”。而他，角色面板上那个灰色的工匠图标，像极了现实生活给他贴上的“废柴”标签。

“果然，人生不是彩票，是特么的陷阱。”周凡叹了口气，苦笑着看着自己的双手，“无论是在现实还是游戏里，我果然都是个非酋。”

他意兴阑珊地打开技能说明，想看看这“工匠”到底能废物到什么程度。技能描述下面，有一行几乎看不清的小字注释：

创意，将会成为你最好的武器，祝福你，勇者！

“这算什么狗屁说明？”周凡皱了皱眉。突然，技能面板闪烁了几下，原本的注释竟变成了一堆乱码。

“这破游戏...”他拍了拍面板，无奈地摆了摆手，一生气，便退出了游戏。

意识回归现实，当他从那冰冷的游戏舱里爬出来时，窗外已经天色微亮。巨大的失落和更深的疲惫将他彻底淹没。

二十万的分期，换来的还是一个“D级人生”，这跟买了一套烂尾房，有什么区别？

他瘫倒在床上，用枕头死死捂住自己的脸，仿佛这样就能隔绝掉现实的一切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