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旧黑板上的求救信号旧教学楼的走廊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
像是被雨水泡透的旧书。周深拖着扫帚划过水泥地面,
扬起的灰尘在从破窗涌入的阳光里翻滚,呛得他忍不住咳嗽。作为市一中的实习老师,
他被分配到最没人愿意来的活儿——清理即将拆除的初中部旧楼。“小周,
三楼那间302教室,黑板上的漆得刮干净,明天工人要拆框架。
”后勤主任的声音从楼下传来,带着回音。周深应了一声,扛着梯子爬上三楼。
302是他当年的教室,
门框上还能看到模糊的刻痕——那是毕业时同学们用小刀划的身高线,
最上面一道歪歪扭扭的,写着“周深,175cm”。他伸手比了比,
现在的他比那道刻痕高出一个手掌。黑板被刷过一层新漆,灰扑扑的,边缘翘着皮。
周深蘸了些酒精,用抹布试着擦了擦,想把漆弄松些。没想到酒精一沾,
漆皮下面竟透出一点白色的痕迹。他心里一动,加重了力道。更多的白色显了出来,
是粉笔字,歪歪扭扭的,像个慌乱中写下的密码:“救我,我在器材室,
他们要埋了我——孟萌,2010.9.15”周深的手猛地顿住,抹布“啪”地掉在地上。
孟萌。这个名字像根生锈的针,猝不及防地扎进记忆里。2010年,他读初三,
孟萌是转来的插班生,总是穿一双白色运动鞋,鞋跟处用马克笔写着“MM”的缩写。
她很安静,课间总坐在座位上画画,校服袖子很长,永远盖着手腕。9月14日那天,
她没来上学。第二天,警察来了学校,说她“离家出走”了——书包还在家里,房门没锁,
桌上放着没画完的画。当时班里传得沸沸扬扬,有人说她是被家长打骂跑的,
有人说她跟着网友走了。只有周深记得,9月13日的体育课上,
孟萌突然尖叫着从单杠上跳下来,正好撞进他怀里。他低头时,
看到体育老师赵磊站在不远处,眼神阴沉沉地盯着她。“孟萌怎么了?”他当时问了一句。
她张了张嘴,像是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摇摇头,攥着他的胳膊说了句“没什么”,
手心烫得吓人。现在想来,那或许是她在求救。周深蹲下身,看着黑板上的字迹。
2010年9月15日——正是孟萌“失踪”的第二天。如果她是离家出走,
怎么会在教室的黑板上写下这种话?“器材室”“埋了我”……这些词像冰锥,
扎得他后背发凉。他想起孟萌的白色运动鞋。有次大扫除,她的鞋被水打湿,
鞋跟的“MM”晕开了,她蹲在地上用纸巾擦了好久,眼眶红红的。
周深当时觉得她小题大做,现在却突然想起来,那鞋子的款式很特别,鞋边有圈蓝色的条纹,
像是道彩虹。“器材室……”周深喃喃自语。旧楼的器材室在一楼最东头,常年锁着,
据说里面堆着废弃的篮球架和跳高垫。他顾不上清理黑板,抓起外套就往楼下跑。
器材室的门锁早就锈死了,周深找了根铁棍,撬了半天,“哐当”一声,锁掉在了地上。
一股浓重的灰尘味涌出来,混杂着老鼠屎的腥气。周深打开手机手电筒,
过堆到天花板的杂物:裂了缝的篮球、断了腿的跳马、缠成一团的跳绳……在角落的地板上,
他看到一块颜色略深的区域,像是被人挖过又填了回去。黑板上写着“他们要埋了我”。
周深的心跳得像擂鼓。他蹲下来,用手抠那块地板。泥土很松,混着些细小的石子。
挖了大概十厘米深,指尖碰到一个硬硬的东西。是只鞋。白色的,鞋边有圈蓝色的条纹,
鞋跟处隐约能看到“MM”的缩写。只是现在,那白色被暗红色的污渍浸透了,
干硬得像块石头。周深把鞋翻过来,鞋底沾着些暗红色的泥土——他认得这种土,
是学校操场的红泥土,雨季会变得黏糊糊的,总能蹭到裤腿上。手机的光突然晃了一下,
周深抬头,看到器材室门口站着个人影,手里拿着个保温杯,正是现在的体育主任,
当年的体育老师,赵磊。“小周老师,深更半夜在这儿干嘛?”赵磊的声音很沉,
像这旧楼的地板一样,透着股说不出的僵硬。周深把鞋攥在手里,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他突然想起孟萌日记本的最后一页,那页被撕得粉碎,
他拼了好久才看清几个字:“赵老师的摩托车……红色的……”而赵磊现在开的车,
正是一辆红色的摩托车,停在教职工车库的最里面,周深见过一次。“没什么,
”周深站起身,把鞋藏到身后,“主任您怎么也在?”“年纪大了,起夜,顺便来看看旧楼。
”赵磊的目光扫过周深身后,“手里拿的什么?”“没什么,”周深往后退了一步,
撞到身后的跳高垫,“就是块旧抹布,准备拿去扔了。”赵磊没再追问,转身往楼梯口走,
走了两步又停下,背对着他说:“这旧楼要拆了,有些东西该忘就忘了,别总翻旧账。
”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后,周深才敢大口喘气。他看着手里的鞋,
暗红色的污渍在手机光下泛着冷光。
黑板上的字迹、带血的运动鞋、赵磊的话……像拼图一样,
在他脑海里慢慢凑出一个模糊的轮廓。他必须查下去。为了那个总穿白运动鞋的女孩,
为了她没说完的话,也为了当年那个懦弱的、没敢停下来听她说话的自己。
第二章:校医室的旧照片校医室的消毒水味很淡,混着一股风油精的清凉。
刘婷正在整理药品,白大褂的袖口挽到胳膊肘,露出小臂上一道浅浅的疤痕——周深记得,
那是初三运动会时,她给同学递水,被碎玻璃划的。“周深?你怎么来了?”刘婷转过身,
看到他站在门口,有些惊讶。她是当年的班长,现在留校当校医,算起来,
他们是为数不多还留在母校的同级生。“想问你点事,”周深关上门,
从口袋里掏出用塑料袋包着的运动鞋,“关于孟萌的。”刘婷的脸色“唰”地白了。
她手里的药瓶没拿稳,“啪”地掉在桌上,阿司匹林撒了一地。“你……你怎么找到这个的?
”她的声音发颤,眼睛死死盯着那双鞋,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在旧楼器材室挖出来的。”周深盯着她,“302教室的黑板上,有她写的字:‘救我,
我在器材室,他们要埋了我’。”刘婷猛地后退一步,撞到身后的药柜,
玻璃门“哐当”作响。“你别瞎猜!孟萌是自己跑的!警察都那么说了!”“她鞋上有血,
”周深往前走了一步,“鞋底的土是操场的红泥,黑板上的日期是她失踪的第二天。
如果是离家出走,她怎么会在器材室被人埋?”刘婷的眼泪突然掉了下来。她蹲在地上,
用手捂着脸,肩膀抖得厉害。“别问了……求你了周深……都过去了……”“过不去,
”周深的声音很轻,却带着股韧劲,“她写了‘救我’,可当年没人帮她。”刘婷哭了很久,
才慢慢平静下来。她站起身,打开抽屉找纸巾,
周深的目光无意间扫过抽屉深处——那里压着一张旧照片,边缘已经卷了毛边。“那是什么?
”他问。刘婷的手僵在抽屉上,脸色比刚才更白了。她想把抽屉关上,
周深却先一步抽走了照片。照片是在器材室门口拍的,背景里能看到堆着的旧篮球。
孟萌背对着镜头,肩膀缩着,像是在发抖。赵磊站在她面前,穿着灰色的运动服,
右手抓着她的胳膊,指关节用力得发白。最让人脊背发凉的是,他们身后的墙角,
放着一个黑色的麻袋,鼓鼓囊囊的,像是装着什么重物。
照片背面用圆珠笔写着日期:2010.9.12。孟萌失踪前两天。“这是怎么回事?
”周深捏着照片的手指在抖。刘婷的嘴唇动了半天,
才挤出一句话:“孟萌……她偷了学校的器材去卖……赵老师抓到她了……”“偷器材?
”周深想起孟萌的日记本,“我在图书馆找到她的日记,她说赵磊在偷偷卖学校的旧器材,
还说‘够他买辆摩托车了’。”“不是的!”刘婷突然提高声音,“是孟萌偷的!她家里穷,
要攒钱给奶奶治病,赵老师发现了,让她还回去,她不乐意,
就……就跑了……”周深盯着她的眼睛:“那这个麻袋呢?还有操场西角的红泥土,
为什么会沾在她的鞋上?”刘婷的眼神突然飘向窗外。
周深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那里是学校的操场,西角种着一排白杨树,
树干上还缠着去年运动会留下的彩带。“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刘婷低下头,
开始捡地上的阿司匹林,“我要上班了,你走吧。”周深没走。
他想起初三那年的保送名额——刘婷当年是年级第一,保送到了市重点高中,而她的父亲,
是教育局的一个小领导。“2010年9月,学校是不是丢了一批新器材?”周深突然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