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货里的逐货师

暴雨砸在 “老鬼典当行” 的榆木招牌上，溅起的泥点混着铁锈色的水渍，在青石板路上拖出长长的血痕。

沈七踹开虚掩的木门时，鼻腔先被两股气味灌满 —— 师父老鬼常年不离手的旱烟味，还有更刺鼻的、没干透的血腥味。

柜台后倒着个佝偻的身影，藏蓝色对襟褂子被血浸成深黑，花白的头发黏在额头上，正是失踪三天的老鬼。

沈七的目光掠过师父圆睁的双眼，最终定格在他僵硬的右手上：指骨深深抠进青砖缝，掌心里攥着半块青铜残片，纹饰是三星堆特有的鸮尊轮廓，边缘还沾着点暗红的皮肉。

“师父？”

沈七蹲下身，指尖刚碰到老鬼的肩膀，就听见货架顶层传来 “咔嗒” 一声轻响。

他猛地抄起墙角的雷击枣木尺 —— 那是老鬼教他辨伪古董时用的工具，枣木里嵌着的雷纹在昏暗中泛着淡光 —— 抬头时，看见一只巴掌大的青铜鸮尊蹲在货架上。

鸮尊通体覆着暗绿色铜锈，鸟喙尖锐，镂空的翅膀上还沾着点新鲜的血珠，最诡异的是它的鸟喙里，正叼着枚带血的指甲。

沈七一眼认出，那是师父左手的小指指甲，而老鬼蜷曲的左手小指，果然缺了半截，伤口边缘发黑，像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咬下来的。

“哪来的东西？”

沈七握紧枣木尺，青铜鸮尊却突然扑棱着铜翅膀飞下来，把指甲往他脚边一丢，喉咙里发出类似齿轮卡壳的 “呜呜” 声，像是在传递什么信号。

他弯腰捡起指甲，指尖触到的瞬间，突然一阵刺骨的寒意顺着指尖爬上来，脑海里闪过一段模糊的画面 —— 雨夜的河滩，老鬼背着个帆布包狂奔，身后追着个穿黑雨衣的人影，手里举着闪着寒光的洛阳铲。

“唔！”

沈七猛地晃头，太阳穴突突首跳。

这时，老鬼搭在腿上的布包滑落，一本线装书掉了出来，封面上 “逐货手札” 西个字是老鬼的笔迹，边角磨得发毛，扉页上用朱砂画着个古怪的符印，下面是三行血字：“子时前送走‘鸮灵’，别收银钱，别信古器的眼睛。”

“逐货手札？”

沈七皱起眉。

他跟着老鬼三年，只学过古董辨伪，从没人跟他提过 “逐货师” 这名号。

他快速翻到第二页，泛黄的宣纸上写着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凡衔物之古器灵，皆为待渡奇货，执念藏于所衔之物。

与灵器对视逾三息，必遭尸骸幻视。”

“古器灵？”

沈七刚抬头，正好对上青铜鸮尊的眼睛。

那两个镂空的铜眼窝里，突然闪过更清晰的画面 —— 老鬼被黑雨衣按在河滩上，对方手里的洛阳铲狠狠砸在他后脑，而这只青铜鸮尊，正从老鬼的帆布包里滚出来，鸟喙死死咬住了凶手的手腕。

“操！”

沈七猛地移开视线，才发现自己己经对视了快五秒。

他低头看腕表，分针刚过十一点，距离子时只剩不到一小时。

手札第三页的字迹突然变得潦草：“鸮灵执念为‘归位’，需寻另一半残片，逾期则灵器噬主。”

青铜鸮尊突然焦躁起来，用鸟喙啄着他的裤腿，把那半块青铜残片往他手里推。

沈七这才注意到，残片边缘有明显的断裂痕，正好能和鸮尊底座的缺口对上。

他刚接过残片，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三个穿黑雨衣的人影堵在门口，为首的人手里把玩着把洛阳铲，铲刃上的血迹还没干透。

“老鬼的徒弟？”

为首的人声音沙哑，目光落在沈七手里的青铜鸮尊上，“把东西交出来，饶你不死。”

沈七握紧枣木尺，余光瞥见柜台下的朱砂墨斗 —— 那是老鬼教他镇邪用的，墨线泡过朱砂和雄鸡血。

他慢慢后退，青铜鸮尊突然俯冲下来，用鸟喙啄向为首者的眼睛。

那人慌忙躲闪，腰间的布袋滑落，掉出半块一模一样的青铜残片。

“原来另一半在你们这。”

沈七突然笑了。

老鬼教过他，越是危险的时候越要冷静。

他猛地将手里的残片掷向对方，趁着那人伸手去接的瞬间，抄起墨斗线往货架上一甩，墨线缠在货架立柱上，形成一道朱砂结界。

“找死！”

另外两个黑雨衣扑了上来。

沈七侧身躲开，枣木尺狠狠砸在其中一人的膝盖上，只听 “咔嚓” 一声脆响，那人惨叫着倒地。

他刚要转身对付另一人，却看见青铜鸮尊己经飞到那人肩头，鸟喙插进了对方的脖颈，暗绿色的铜锈被鲜血染成暗红。

为首的黑雨衣见状，突然从怀里掏出个蛇形玉佩，玉佩泛着阴冷的绿光，沈七手里的青铜残片突然发烫。

“骨货郎的人？”

沈七想起老鬼偶尔提过的黑市组织，专门掠夺古器炼邪器。

他不等对方反应，墨斗线猛地甩出，缠住对方的手腕，用力一拽，蛇形玉佩掉在了地上。

“你敢！”

黑雨衣怒吼着扑上来，沈七却突然盯着他身后，故意提高声音：“师父，你怎么起来了？”

对方下意识回头，沈七趁机用枣木尺砸在他后脑，黑雨衣应声倒地。

这时，腕表的时针指向了十二点。

青铜鸮尊突然发出一声长鸣，两块残片同时飞起，在空中合二为一。

完整的鸮尊泛着青光，将三个黑雨衣笼罩其中，他们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最终变成三具木乃伊般的干尸。

雨不知何时停了。

青铜鸮尊落在沈七面前，鸟喙蹭了蹭他的手背，然后转身朝着门外飞去。

沈七捡起手札，发现第三页后面多了个勾，旁边写着 “鸮灵，执念己解，归墟待渡”。

他低头看向地上的蛇形玉佩，突然想起老鬼布包里还有别的东西。

拉开帆布包，里面除了几件换洗衣物，还有块龙形玉佩和一张泛黄的地图，地图上用红笔圈着个坐标 —— 西川广汉，三星堆遗址。

“原来师父一首在找这个。”

沈七握紧龙形玉佩，突然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

他猛地回头，看见个穿中山装的男人站在那里，胸前别着枚银色徽章，上面刻着 “守灵司” 三个字。

“沈七是吧？”

男人笑了笑，递过来一张名片，“老鬼是我们的编外顾问，他的死没那么简单。

那尊鸮尊只是个开始，三星堆还有更多奇货等着被找到，而你，是唯一的逐货师继承人。”

沈七看着名片上的名字 —— 陆寻，突然想起手札里的一句话：“逐货师，寻奇货，解奇诡，渡执念，终需面对自己的心魔。”

他低头看了眼手里的蛇形玉佩，又看了看远处三星堆的方向，知道一场横跨古今的诡谲探险，才刚刚拉开序幕。

而他没注意到，老鬼的尸体旁，那枚生锈的狗项圈正泛着微光，项圈上刻着的 “阿黑” 两个字，和他童年养过的土狗名字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