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火警2025年10月16日，北江市郊 22:11。老玻璃厂宿舍3号楼像一截被掏空的烟囱，火舌从裂缝舔出，带着水泥爆燃的噼啪声。风顺着巷道灌进去，火便活了，发出低沉呼啸。罗翘抬手挡开扑面而来的火星，防火面罩被烫得噼啪作响。她是市立人民医院急诊随车医生，今晚本应在科室写病历，却接到120跨区增援：老宿舍燃气爆炸，多人被困。没人告诉她，被困名单里会有她的老师。巷口警戒线外，邻居们穿着睡衣抱臂哆嗦。火光把他们的影子投在斑驳砖墙，像一群被拉长的幽灵。“3号楼302，还有人吗？”罗翘边跑边喊。“周大夫好像还在里头！”一个老太太发颤，“我听见他家狗叫，后来就没声了……”302——周向安，烧伤整形中心副主任，一周前刚在礼堂给全院做讲座。罗翘脚步顿了半秒，心口被火烤得发紧。“入口塌陷，绕地下室！”前面消防员打手势。照明灯亮起，白气从破窗涌出，像挣扎的雾龙。罗翘弯腰钻进楼道，热浪瞬间包围，防火服表层发出细微爆鸣。楼梯早已烧得变形，铁扶手一捏就碎。她踩下去，脚下软得异样——PVC地板融化，留下半寸深的脚印。“担架组，左侧房间！”照明灯扫过去，罗翘看见此生最难忘的一幕：一个人形焦炭蜷缩墙角，火焰似乎从他体内往外烧。衣服碳化，皮肤龟裂成龟甲纹，渗出淡黄色组织液。头颅缩小，嘴唇萎缩，露出白牙——像被快速风干的蜡像。胸牌还没完全焚化，塑料边缘起泡，金属底片反着冷光——市立人民医院
烧伤整形中心
周向安罗翘膝盖一软，防火头盔撞在墙上，发出空洞金属声。“确认身份，本院职工！”她声音嘶哑，却本能地俯身检查——无脉搏、无呼吸、角膜反射消失。颈动脉炭化，心电图直线。“还有生命迹象吗？”“无！”罗翘咬牙，“立即转移！”四名消防员合力，把焦炭抬上担架。脆裂的皮肤在移动中剥落，像干裂的漆层。她看见对方右手腕——一条烧得发亮的钢链表带，嵌进肌腱；表盘碎裂，秒针停在23:11。那是她去年教师节送的礼物。表背刻行小字：Time heals all wounds.罗翘突然无法呼吸。“担架出去！快！”火舌掠过头顶，燃烧的木梁砸下来，溅起金星。她踉跄跟上，心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那只手正一点点收紧。同一时间，北江消防救援支队指挥车。“3号楼结构不稳，全体撤离！”屋顶轰然塌陷，火柱冲天而起，照得夜空发白。围观人群惊呼，手机镜头一片晃动。火场出口，消防员抬着担架冲出。黑色尸袋在照明灯下泛着不真实的蓝。“医生！接手！”罗翘跪地，再次评估——瞳孔散大固定，皮肤炭化深Ⅲ度超过80%，四肢末端呈拳斗姿势。所有征象指向：生前烧伤。“气管切开，准备！”她声音哑在喉咙里——眼前这个几乎碳化的人，还有必要开放气道吗？“……上救护车，回医院。”她摘下被烤得发烫的手套，指节在抖。警笛划破夜空。救护车队驶离火场时，罗翘回头望——3号楼已变成一口巨大的炭井，火舌仍在窗口摇曳，像一只舔着利齿的兽。她不知道，200米外的废弃原料输送道口，一个穿防火服、戴呼吸面罩的人影，正静静看着救护车远去。10月17日 01:05，市立人民医院急诊通道。“本院职工，绿色通道！”护士推床狂奔。无影灯亮起，气管切开包铺台。监护仪报警声尖锐。罗翘站在一旁，看着同事们忙碌——那具焦炭被连上呼吸机，肌松药、镇静药、升压药一路红泵推注。她知道，这些只是仪式。02:17，心电图直线。“死亡时间02:17。”罗翘宣布，声音沙哑。护士去摘电极片时，突然轻呼：“咦？”罗翘走近，看见对方左手腕——皮肤虽被烤得发红，却隐约可见一块旧疤：椭圆形，边缘整齐，是取皮移植后的供皮区。位置、形状，与她记忆里的完全一致——三年前，她第一次上手术，周向安为救一个95%烧伤的小女孩，从左臂取下20cm²薄层皮片。那天，他笑着指腕侧疤痕：“Time heals all wounds，但医生得先献点时间。”罗翘的指尖开始发抖。02:40，消防支队发布第一次通报：“老玻璃厂宿舍3号楼火灾，1人重伤，经抢救无效死亡。身份核实中。”罗翘站在急诊走廊，头顶日光灯白得发冷。她缓缓摘下手套——指腹上沾着一层细黑炭屑，轻轻一捻，就碎成灰末。皮肤组织，老师的。火先一步完成了手术，而她只能站在无影灯外，看时间把灰烬吹散。……2 嫌疑人白斌06:17
火场外围北郊的夜像被烧出一个窟窿。3号楼只剩半副焦黑骨架，塑料焦糊味混着汽油辛辣，黏在喉咙里。技术警小赵用镊子挑起残铜丝：“延时点火雏形，短信振机→铜丝甩锤→汽油瞬燃。法子挺土，但是做工够专业。”周正心里咯噔，但没露声色——铜丝断口螺纹残缺，明显手工磨改，看痕迹应该是左撇子习惯。他把矿泉水瓶底、马达碎片分别装进物证袋，才回头喊：“收队，先去看人。”07:40
